"特殊时期嘛。"李科长推推眼镜,"而且...你们有经营许可证吗?"
沈院长咳嗽一声:"小李啊,我记得省里有扶持乡镇企业的政策......"
"沈老!"李科长赶紧鞠躬,"您别误会,我就是个传话的。"他压低声音,"周...周某虽然停职了,可他连襟在商业局......"
林冬梅和沈青禾对视一眼。送走李科长后,沈院长叹了口气:"明天我去找老战友说说。"
"不用。"沈青禾咬着嘴唇,"咱们按正规流程申请。"
夜里,林冬梅发现沈青禾还趴在油灯下写材料。她端来洗脚水,轻轻按对方肩膀:"歇会儿吧。"
沈青禾反手握住她:"记得咱们在山上挖的第一株金线莲吗?"她眼睛映着灯火,像两丸黑水银,"那会儿我就想,这姑娘真厉害......"
林冬梅耳根发热,蹲下来给她脱袜子。沈青禾的脚踝纤细,皮肤在灯光下像细腻的瓷器。她掬起热水浇上去,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叹:"冬梅,等听证会结束......"
"嗯?"
"咱们去给楚医生...咱妈上个坟吧。"
水盆里的月亮晃碎了。林冬梅低头揉着沈青禾的脚,眼泪砸在水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铁柱的梦话从里屋传来:"姐...书包要蓝色的......"
省医药管理局的门厅挤满了人。林冬梅攥着发言稿站在角落,白衬衫领子浆得发硬,蹭得她后颈生疼。铁柱蹲在地上玩玻璃珠,时不时仰头问:"姐,啥时候轮到咱们?"
"快了。"沈青禾蹲下来给铁柱系鞋带,蓝布裤的膝盖处已经蹭上了灰。她今天把辫子盘成了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
林冬梅第无数次检查布兜里的银锁片和照片。窗外玉兰树的花影投在大理石地面上,随风晃动得像水波。她盯着那些影子出神,直到听见主持人喊:"青峦山金线莲项目听证会现在开始!"
会议室里飘着茶水和香烟的混合气味。长桌后坐着七位评委,最中间的白发老者面前摆着"专家组组长"的牌子。林冬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旁听席第一排的王总工程师——他今天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和身旁的干部低声交谈。
"首先请省药材公司代表发言。"
王总整了整领带走上发言台。投影仪嗡嗡作响,墙上出现几张图表。"王氏抗疟素经过三年研究,已完成临床前试验..."他侃侃而谈,不时用教鞭指点屏幕上的分子式。
沈青禾在笔记本上写:「全是剽窃我们的数据!」推给林冬梅看。铁柱好奇地伸手去摸钢笔,被林冬梅轻轻按住。
"......因此,金线莲提取物的专利理应归我公司所有。"王总鞠躬时,目光扫过林冬梅这边,嘴角抽了抽。
主持人刚宣布进入质询环节,沈青禾就举起了手。她走到发言台前,先向评委席深鞠一躬:"我是省药材研究所技术员沈青禾,这位是青峦山药材种植合作社代表林冬梅。"
林冬梅站起来时差点碰翻茶杯。她学着沈青禾的样子鞠躬,听见台下传来几声轻笑——大概是在笑她僵硬的姿势和土气的蓝布裤。
"我们认为..."沈青禾的声音清亮如溪水,"金线莲的传统用法早在《滇南本草》中就有记载,现代研究只是对其科学验证。"她打开文件夹,"这是我们收集的民间验方和实验数据对比。"
评委们传阅着资料交头接耳。王总突然插话:"民间偏方缺乏科学依据!"
"是吗?"沈青禾转向门口,"有请青峦村老药农张伯现场演示。"
满座哗然中,张伯背着竹篓走进来。老人从篓里取出小石磨、陶罐等工具,当场研磨起金线莲干品。药香弥漫开来,铁柱好奇地凑过去看,被张伯塞了块冰糖在嘴里。
"九蒸九晒古法..."张伯边操作边解释,"去苦味存药性,我师父的师父就这么教..."
王总拍案而起:"这能证明什么!"
"能证明传统智慧的价值。"沈青禾不慌不忙地打开投影仪,墙上立刻出现两组显微镜照片,"左边是古法炮制的样本,右边是现代工艺的,活性成分保留率高出18%。"
评委席一阵骚动。白发老者戴上老花镜仔细对比照片,突然问:"小林同志,听说你最先发现金线莲的特殊用法?"
林冬梅的舌头突然打了结。沈青禾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我...我养父教的...他说是跟楚医生学的..."
"哪个楚医生?"一位女评委问。
沈青禾接过话头:"1973年牺牲在青峦山的楚因医生,她最早发现金线莲治疗疟疾的功效。"她拿出那张医疗队合影,"而王总的父亲,正是当年那辆事故车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