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从雪耳边回响起子书泽的话,手握成拳。
雁朝歌轻轻笑起来:“怪我多事,这诅咒原就与我不相干,还请傅公子和王姑娘速速离京,耽搁许久,我也有些不耐烦了。”
雁朝歌把那盏红纸灯笼送到左今也手中:“姑娘收着吧,我身边有位出色的卦师说,这灯笼在姑娘手里才能发挥效力。”
返程路上,车厢里一片安静,左今也几次想开口挑起话题,又被车里的氛围逼得咽下话头。
若说年少时的傅从雪乐观活泼,此刻的傅从雪便是喜怒无常、心思难测。
傅从雪单手支颐,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不去看坐在对面的左今也:“你想说什么?”
左今也犹豫着开口:“秘境里的事情……”
傅从雪顿了顿,有些生硬道:“是你先主动的,难道你要逼我对你负责吗?”
左今也摇摇头:“是我一时糊涂,傅公子不用在意,忘了就好。”
左今也以为这番话过后,傅从雪的心情应该好转几分,岂料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倘若方才还是阴云笼罩,现在简直算得上乌云压顶了。
这边的两人在因为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互相闹别扭,裴忌那边也没好上几分。
裴忌一路上应付只会打架、面无表情宛若人偶的少女,深感乏力。
他和少女一路交战,打到傅家山门下,少女总算没了力气,把剑抱在怀里,蜷缩成一团,在马车上沉沉睡去。
裴忌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总算来得及轻舒一口气。
少女睡颜恬静,裴忌凝神去看,少女的五官竟与那位渡劫失败的仙人有几分相似。
裴忌沉默不语,只一味望天,他想不明白自己下山游历一趟,怎么就捡了个包袱回来。
傅从雪对裴忌的评价是剑痴,此言诚然不虚。
打裴忌被掌门捡回傅家以后,除了练剑和降妖除魔,裴忌从来无心旁的事。
在裴忌简单的脑回路里,掌门捡他回来,把他当亲儿子养,让他享受宗门里最好的待遇,他得报达这份恩情。
因此年幼的裴忌在经过反复严肃的思考后,在分析了周围的环境,教导他功法的师尊之后,得出结论:
最有效的报恩,就是保护好与自己同龄的少主!
这场报恩贯穿了裴忌目前为止的人生,除了下山游历,裴忌几乎时时刻刻跟在傅从雪身边,与其形影不离。
想到这里,裴忌又有些沮丧,一段时间不见,傅从雪的修为恐怕又进步了。
裴忌作为师兄,上次与傅从雪交手已是险胜,恐怕这次见面,傅从雪就能与自己打成平手。
思及此,裴忌收起纷乱的思绪,准备打坐练功,继续修炼。
“嗵”一声,对座少女怀中的剑落在地上,少女仍在睡梦中,无知无觉翻了个身,咂摸了几下嘴。
裴忌被这响声引动,以为出了什么事,等看清眼前的情况,难免有些忍俊不禁。
怕女孩着凉,裴忌将身旁的锦被展开,准备替女孩盖上。
岂料少女突然惊醒,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面前的裴忌。
裴忌连忙松开手里的薄被,支支吾吾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看你有些冷……”
说完又连忙补充:“我们不要再打架了,我打不过你,我认输。”
少女的眼珠子灵活地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时间没有寻到,少女的脸上露出几分焦急。
这是少女第一次展露情绪,裴忌不由得看呆了,在心里想:原来她也不是真的木头人。
裴忌低下头,看到少女落在地上的佩剑,连忙拾起来:“你的剑在这里,没有丢。”
少女当即一把夺过佩剑,紧紧抱在怀中:“阿姐的剑,不能丢。”
少女说话的声音很轻,裴忌一时没听清:“你说什么?”
少女抬头看他,一字一句重复道:“阿姐的剑,不能丢。”
这回裴忌明白了,这柄剑应该是女孩的姐姐留给她的,那个姐姐应该对女孩很重要。
联想到眼前的女孩和托孤的仙人相貌相似,只怕那位灵台尽灭的仙人,便是女孩的姐姐。
裴忌叹了口气,眼前的女孩显然不理解所谓的生离死别,只好对她道:“我见过你姐姐,是她拜托我来照顾你的。”
少女又停顿了许久,盯着裴忌的眼睛认真道:“谢谢你,我不打你了。”
怕裴忌听不懂,少女又补充道:“姐姐说,不抢剑的人,是好人,不能打。”
又顿了顿,少女道:“好人,不说谎,可以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