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嘴里嚷嚷着挑战天道的曜渊,同左今也在一起时,也只是不正经地哄着自家娘子开屏:“都说孔雀开屏时,羽毛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的,你就让我看看嘛。”
前世的左今也面无表情地泼冷水:“会开屏的都是公孔雀。”
曜渊被打击了也不气馁,又终日守在织女的织机旁,厚颜无耻向织女讨来一匹流云缎:“小孔雀,你披上缎子给我看看好不好?”
左今也被他絮叨得不耐烦,单刀直入问道:“你究竟何时才肯替我的族人医治白骨疫?”
曜渊撑着下巴,弹了弹面前那匹流云缎:“已经在治了,小孔雀,你要看看你的族人是如何被救治的吗?”
曜渊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左今也从善如流,回握曜渊的手。
耳边清风一荡,二人已经来到人间的一座庙宇。
这所庙宇香火极盛,正殿中的神像通体金玉雕筑,相貌竟与曜渊有七八分相似。
眼下,信众正对着神像虔诚地参拜。
左今也和曜渊双手相握,竟也能听到那些信众们的祈愿。
“愿来年风调雨顺,庄稼收成高出以往……”
“愿心上人亦恋慕小女子,早日剖白心意……”
那些请愿皆化作清气,汇入身旁的曜渊体内:“所谓白骨疫,是天道不满妖族降下的疫病,天生地养,带在每只新生孔雀妖的妖丹里。”
曜渊对左今也解释道:“所以寻常的疗愈法术、灵丹妙药,对白骨疫无用。”
“我对你族人的疗愈方法也很简单,我既为佛子,受万民朝拜,亦可与你的族人们共享气运,我与天同寿、福泽绵长,因此凡我存世一日,孔雀一族便不会灭绝。”
左今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如果你死了呢?”
曜渊挑了挑眉:“那定是我甘愿赴死,佛子超脱三界外,就连天道也杀不死我。”
左今也与曜渊穿行在人间的集市,左今也继续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天道的?”
曜渊忽然背转过身,冲左今也比出噤声的手势,他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示天道听得见他们的对话。
曜渊停在一个小摊前,指着一串糖葫芦对左今也道:“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请我吃点好吃的,不过分吧。”
左今也一把打掉曜渊的手:“没钱。”
最后还是曜渊从身上搜出几个铜板,买下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左今也刚要拒绝,曜渊已经用一串糖葫芦堵上左今也的嘴巴。
甜丝丝的糖浆在左今也嘴里化开,左今也听到曜渊说:“小孔雀,吃了甜食,心情有好点吗?”
左今也满头雾水回道:“我没有不开心啊。”
曜渊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串:“既然开心,你为何不笑起来?”
曜渊拿手指戳戳左今也的面颊:“就像这样,微微提起一点嘴角,对了,小孔雀,你笑起来很好看。”
梦境从此处开始破碎成片,一会是二人的日常相处,一会是左今也被废去灵力,锁在寒潭下的场景。
左今也身上缠绕着重重缚灵锁,被锁在寒潭之下时,似乎已与曜渊上神相爱,灵侍每隔七七四十九日会来看望她一次,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而气若游丝地左今也,每次都提一样的要求:“我要见曜渊。”
寒潭之下一片死寂,不见天日,左今也很快便记不清自己究竟在寒潭之下锁了多久。
又不知过了多少个四十九日,寒潭来了一位自称是曜渊师尊的女子,她说自己叫重华。
重华上神略带怜悯地看着左今也,对意识混沌的左今也坦言道:“曜渊已死,神魂破碎,无法转世,这是他违抗天道的代价。”
是了,左今也记起来了:曜渊是为她而死的。
天道无法杀死超脱三界外的佛子曜渊,但是颜如舜华不一样,她只是一只小小的孔雀妖罢了。
即使曜渊助她成神,天道降下的神罚她依然躲不过。
天道抱着必要她死的决心,于是曜渊以神魂相祭,结下杀阵,与天道同归于尽。
杀阵之前,天道声如洪钟,最后一次规劝佛子:“曜渊,你仍执意要袒护你身后那个妖女吗?”
曜渊紧抿着唇,素来玩世不恭的表情收起,对天道微微欠身:“她不是妖女,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有名字,她叫颜如舜华。”
天道冷哼一声:“曜渊,从前我对你诸多纵容,若你此刻选择放下神兵,过往一概不咎,你仍可做个逍遥快活的上神。”
天道继续道:“又或是你当真爱上了身后那妖女?欢喜她的容貌?女娲娘娘便在我身侧,她可以为你捏个一模一样的人身出来,由我亲自点化神智。”
曜渊沉默着,背转过身,望向左今也。
左今也不知道,那可能是此生的最后一眼了。
曜渊眼神平静,与左今也对望:“小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