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絮叨着,微微抬了抬手,那个覆盖住整片瀑布的阵法被他自虚空抓起来。
全然没有灵力的老人自由操纵着那片阵法,将其编织成笼子的形状。
“你们听说过灵笼吗?”
“传说中灵笼可以困住人的三魂六魄,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养魂术。”
“天湖地底的灵脉,是由无数灵笼织成的,那些灵笼镇守着三界,一旦毁去这条灵脉,三界的和谐将被彻底打破。”
灵笼的形状被老者捏在指尖展示,它由细密的金线织成,两端如同梭子一般尖锐。
傅从雪见过灵笼,或者说,在他的印象里,他的魂魄曾住进过灵笼里,那是子书泽带他回灵台山的笼子。
傅从雪的意识有些恍惚,一瞬间,他好像又重新回到了灵台山那间暗无天日的阁楼。
他伤在魂上,人身见不得日光,只能在这间暗室里聊聊度日,等着子书泽带回来的天地月华,一点点滋补神魂。
不契合的灵根令他的颈骨每晚都隐隐作痛,这是无法可解的,只能生生掖过去。
灵台山中的事务繁忙,子书泽每日只能抽出一点点空闲来看望他,然而彼此相对,往往也不说话。
子书泽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生怕他触及往事神伤。
至于他自己么,往往是懒得说话。
有一天,他难得从浑浑噩噩的旧梦中清醒。
阁楼里只有他和子书泽两个人,天青色的玉简悬浮在子书泽身前,子书泽半侧身对着他,问他:“你对算卦感兴趣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换了个姿势躺下,尔后疏懒道:“我只对改命有兴趣。”
子书泽微微抬手,那些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玉简又被他收回掌心:“我教你算卦吧,你还要在此处躺上些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算卦来打发时间。”
傅从雪背过身去:“那你帮我算算,我何时能下山,夺回我的灵根。”
子书泽不由分说将一把玉简塞入他掌心:“我教你算。”
玉简触手温润,乖巧躺在傅从雪掌心,并不反抗。
旁人都说玉简有灵,认子书泽为主,眼下傅从雪分走了子书泽半条灵根,便也算它半个主人。
子书泽带着傅从雪的手腕,将玉简在半空中逐次排开。
傅从雪漫不经心地调笑道:“师父,这个动作,是否稍显暧昧了?”
子书泽不理会他的不正经,只教他认真看眼前的卦象:“红鸾星动,你下山后不久,就会遇到一个女子。”
“然后呢?”
“然后,你命中与她,尘缘相误、纠葛半生。”
子书泽松开他的手,见傅从雪不以为意,气急道:“我的卦从未错算过,你不听也罢,将来莫要后悔。”
傅从雪学东西向来很快,被子书泽手把手指导一遍,也有些理解了。
只见傅从雪指着那两片玉简,逐字逐句念道:“沉冤昭雪,痛失所爱。”
傅从雪轻笑起来:“前四个字我倒是相信的,可惜了。”
可惜他的一颗心早已沉入忘川谷底,他为仇恨而复生,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燃烬仇恨而终。
子书泽怅然道:“我总觉得,你的命数不该是这样的。”
傅从雪早已将这话听麻木了:“你是算命的,卦象上不都把我的命写得很清楚?”
子书泽摇摇头:“你还是没有懂,命是可以选择的。在一些关键的岔口,比如你下山遇到那女子,你选择和她擦肩而过,彼此的命运便逆转了,和如今的卦象截然不同。”
傅从雪闻言笑道:“师父大可放心,即使我与她相遇了,与她同行一路,我们也断然不会有结局。”
子书泽冷哼一声:“那可不一定,你长了一张红颜祸水的脸,灵台山里那些替你送饭的女弟子,可都被你惹得五迷三道的。”
傅从雪驳斥道:“我早已辟谷多年,师父又何必时常差人送饭呢?”
傅从雪其实能明白子书泽的良苦用心,他希望那些弟子身上的鲜活气息能感染到他。
傅从雪那时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太可怕了,不像仙门弟子,倒像一具行尸走肉的凡躯。
傅从雪听到过那些弟子们的议论:“样貌气度虽然不凡,整个人却宛若一个空空的壳子。”
紧接着听到他们一齐打趣一个小师妹:“你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空有皮囊的草包?”
傅从雪虽然身在暗阁中,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能猜到,灵台山的一众弟子对他的意见很大。
他一个外人,子书泽在他身上倾注了过多心力,不惜耗损自身修为,他的弟子们自然不满。
然而这样的声音在傅从雪第一次出手后几乎销声匿迹了。
修真界强者为尊,傅从雪强悍的实力令他们无话可说。
傅从雪依旧很孤独,他在灵台山上独来独往,再没有人像裴忌一般默默守在他身后,即使他并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