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雨水落在阿音的眼睑处,阿音皱了皱眉,微微转醒。
阿音只记得自己从传送阵出来,走了没多久便被一闷棍打晕过去,她甚至来不及捏碎求援用的玉牌。
再次醒来,压在身上的是一床潮湿陈腐的被褥,头顶是破旧漏风的屋顶,一旁的矮柜上,油灯透出昏黄微弱的光。
阿音掀开被褥下床,举起油灯打量着四围。
这似乎是一间破庙,而阿音方才栖身的地方,正是破庙里唯一能抵挡些许风雨的地方——一尊石佛的背面。
石佛宝相庄严,美中不足的是,这是一尊残佛,面上布满裂痕,胳膊被削掉了半截。
阿音出神地盯着石佛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石佛似曾相识。
油灯里的灯油本就不剩多少,阿音刚刚走到破庙门口,灯火便摇曳着熄灭了。
阿音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左今也临行前塞给她的引火符,据说是没有灵力也可以用的符篆。
阿音正准备将符篆甩在灯芯上,动作却顿了顿,她的衣摆不知何时被人拉住了。
阿音缓缓回头,看到一具骷髅的手指勾着她的衣摆。
说是骷髅也不全然准确,事实上,那是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姑娘,眼窝深陷,被月光一照,面容惨白,活像一具骷髅。
那姑娘似乎不会说话,吚吚呜呜比划许久,见阿音看不懂,抓起她的手,在手心写字。
她写得又快又急,阿音初时没能反应过来。
姑娘急得又写了一遍,阿音这才分辨出来,她写的是:“快逃!”
来不及了,风声鹤唳,藏匿在破庙里的无数黑影从壁画上走出。
黑影如水般蔓延开来,一层层包裹住阿音,一阵难耐的窒息,阿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裴忌!”
与裴忌师出同源的黑雾重新描画了剑冢里的山川河流,凡有过处,草木枯朽、湖水干涸。
夜幕给了黑雾猖狂的机会,它们拼命翻卷着,争先恐后想要涌出剑冢,奈何无法突破剑冢边缘的阵法。
与此同时,左今也二人正行在山峦让出的那条匝道之上。
雨泽蛙不再叫唤,只在前方沉默地带路。
阴气和怨气不断侵体,左今也几乎能听到恶鬼在她身边影影绰绰低语,她晃了晃脑袋。
下一刻,傅从雪捉住了她的手腕:“伏魔,开阵。”
匝道两旁的鬼物魔物瞬间被绞杀,左今也的头疼得到几分缓解。
只是傅从雪没有再松开她的手,一路上都紧紧握着。
有傅从雪强劲的灵力在前方开路,二人行进的速度不免快上许多。
“呜——”一阵号角声在匝道上响起,引路的雨泽蛙停下来,抬起一只前爪,侧立在道旁,给前方打着白幡的灵车让路。
左今也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此刻正走在黄泉道上。
牛头马面在最前方扶着灵幡开路,黄仙在后面颤颤巍巍抬轿,黑白无常提着魂灯缀在队伍末尾,去往生地界。
灵车从左今也二人身边经过,甫一照面,黑白无常便认出了傅从雪。
白无常一贯碎嘴,忍不住飞至傅从雪身前搭话:“许久不见,如今过得怎样?”
傅从雪瞧着身后长长的车队,多问了一句:“灵车上是谁,引得二位亲自压阵?”
黑无常此时也跟着白无常飘过来,解释道:“黄泉怨女的一缕残魂,底下的卒子们怕镇不住。”
谈话间,灵柩上方贴着的黄符不断震动,黄仙们打着哆嗦,扶着棺材的爪子也不再稳当。
黑白无常的魂鞭如同长了眼般朝那群黄仙抽去:“胆小的玩意儿,干活时也不顶事。”
黄仙们这才勉力打起精神,扶着棺材继续颤颤巍巍向前走。
黑无常低头,默默念诀,锁魂链于是死死缠绕在棺椁上,平息了方才的变故,棺椁不再动弹,只是沉重了几分,压得底下的黄仙发出“吱”一声尖叫。
白无常看着那具棺椁,叹了口气:“她从鬼府出逃好多年了,我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听到她的消息了。”
黑无常在身旁沉默开口:“小白,慎言。”
白无常果真闭嘴,那队伍行进的速度极快,他们须得继续赶路了,赶在天明之前,将那怨女送进鬼府。
白无常最后对傅从雪摆了摆手,却在经过左今也身边时,叟然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