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就是梦男和偶像,迷弟和他的光。沈顷潇看完那六首歌,首先和照夜白商量要不要唱《追光者》。“我们俩可以互动很多,甚至如果你不想做的话,”导演允许各组商议时,他小声和照夜白说,“我可以做,这个可以做搞笑的。以后大家想起来,还会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表演。”
但照夜白没有同意,最后选了《死性不改》。单是粤语字眼的发音,沈顷潇就在照夜白的指导下抠了十五分钟。
“我看了《追光者》的歌词,”电话那边,照夜白语气中带着一点斟酌,“怎么说呢……我担心观众会把这件事看得很认真。”
“不应该认真吗,”这时播到奈良组练习《情深深雨濛濛》了,沈顷潇一面看,一面说,“认真了才会觉得有反转啊。还是说你就是不喜欢这首……承认也没关系。”
“但那首的歌词里不是有‘像影子追着光梦游’这种话吗,”照夜白说,“不是我有偏见什么的……而是歌词连我看了都觉得太伤心了。”
“如果真选这首歌了,你会很认真地唱吧。认真地唱出来,或者故意把它扭曲做成搞笑的东西,如果节目效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但你又已经捧出那么多真心来,反而会更难受的,潇潇。”
“……这样啊。”
沈顷潇停顿几秒,正好画面来到他俩的房间,他看着自己艰难地模仿照夜白一个字一个字读粤语,自己也无语地笑出声来。
照夜白听到了,电话里道:“那天演出的时候,你唱得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当时还吓了一跳来着。”
“……我是那么烂的vocal吗。”沈顷潇反问,“而且我都怀疑你那天是不是故意挑粤语歌整我……明明《痴心绝对》就是普通话,都没人选来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要先说——《痴心绝对》和《追光者》可不是一个东西!”
“唉,当然不是一个东西了,”照夜白无奈道,“‘为我付出那种伤心我永远都不了解,你又何苦勉强自己爱上我的一切’是吧……”
沈顷潇一阵急性羞耻:“……你先闭嘴。”
画面已经切到这个所谓的“红心杯”歌唱比赛开始的一幕了。照夜白安静下来,大概也在看着。
很久以后,沈顷潇都能牢牢记得那天和照夜白合唱的情形。这个“比赛”本质上还是搞笑比赛,真挚的人是没法给观众留下记忆点的。因此在前面两组嘉宾夸张的搂抱、对视和种种离谱的手舞足蹈后,沈顷潇挂上他比城墙还厚的脸皮,抱着必死决心拉照夜白卖腐了。
开始以前,他俩还商量过一番:照夜白负责演真挚,沈顷潇负责搞怪。但前奏一响,从第一眼对视开始,沈顷潇就有点没抓住综艺节奏,被照夜白的“真挚”带跑了。从照夜白的第一句“再见了我的宠爱”开始,沈顷潇看着他的眼睛,莫名觉得这真的是照夜白在和他告别,导致他唱到“同伴也话我傻,喜欢受挫,宁愿情敌在伤我”时,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
他冷静,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释怀,像雕塑那样面对照夜白站着,款款自陈一般。
而眼前屏幕上,弹幕正在给他实实在在的反馈:
“我怎么觉得Syn真动情了”
“嗑到真的了我靠”
“驹的眼神你们快看”
“罪像要哭了似的怎么眼睛都红了”
“我的妈呀”
“人天生根本都不可以爱死身边的一个”
“罪是不是觉得以后再也合作不了了才突然这样”
“罪粉表示这就是罪难过时候的表情……”
“给不知道的朋友们科普一下:驹是真给,承认过的,这俩绝对有什么我只能说”
“驹平时就看狗都沈顷……别过度解读了,尊重罪儿吧”
“前面字都打错了”
“万一嫂子是照夜白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都在想什么……驹有男朋友”
沈顷潇看到最后几条,无奈又心烦地“啧”了一下。电话那边忽然道:“潇潇。”
沈顷潇:“你说。”
“要上飞机了,等下得先挂断一会,你需要的话我再打过去。”那边说,“我本来想说你其实不爱我也可以的,很多次都想说。但每次刚想这么说的时候,又觉得这是在折磨谁呢……还是算了。我爱你,潇潇,可能不太容易看得出来,但是……我爱你。”
“……没了?”
“没了。要挂断你先挂吧,不然……”
“那我挂了。”沈顷潇说,“路上注意安全。另外,就算对Syn而言,‘不爱’这种要求也是强人所难了,下次记得换个容易做到的,前辈。”
他听到他笑了。“等下飞机上网不好的话就不要打了……”沈顷潇又说,“我也要睡了,明天有拍摄。”
“好,”照夜白道,“回归顺利。”
挂断电话时,正播到《死性不改》唱完,节目组开始按照两人是否有眼神交流、肢体接触、是否憋住不笑来打分。他们歌曲后半段被剪掉了一些,但沈顷潇记得他俩只有开头迅速以几个夸张的拥抱结束了肢体接触,之后谁也没再碰过谁,只有越来越频繁的对视。
看着彼此的眼睛,照着小白一个字一个字带他咬准时那样,把他真心般的歌词一句句唱到结尾。
其实,照夜白说的“我爱你”,并不是真的那么“不容易看出来”。那时沈顷潇想。
很早以前,他就这样想过。
早到他穿着照夜白的服装,与照夜白从临京五环以外坐公交车回到市内,他闭上眼休息时,照夜白把他的手拾到自己手中。
早到照夜白在M记里谈起“五千度的镁条”时的目光。早到照夜白走过来问“睡帐篷你受得了么”。
早到出道那一天,他听的却是照夜白新发布的专辑。十二首歌,主打曲的名字是《贪欢》,歌词的第一句就是“五千度把我炼化”。
许多人猜测《贪欢》是照夜白写给某个明星绯闻对象,比如塞拉斯·斐兰的,但沈顷潇在读到歌词的第一瞬间,就知道,“这是我”。
照夜白写出那张专辑,把《贪欢》列为主打,是为了告诉沈顷潇一些他不敢去猜、也不愿意说出声音的事情。沈顷潇不愿意说,所以从不公开评价《贪欢》,哪怕要蹭,也只蹭《雨中的芬尼根》之类的收录曲。
沈顷潇看到,假装不知道。他想照夜白也许只是缺写歌的素材,把一段少年情愫摘下来塞进专辑里,写完就没有了。
直到他出道很久、《贪欢》也发行很久后,沈顷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并不是给一张专辑堆肥的素材。
他只是被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