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疏一瞬双耳嗡鸣,抱头蹲在地上,什么都听不到。
再次恢复意识,是在医院的急救。
她睁眼便对上了顾诗怀通红的双眸。
后续的事柳竹疏只有断断续续的印象,后来她知道,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会失去一些极度痛苦的记忆。
她只记得顾老师陪她处理了很多事,也提出要承担她到大学毕业的所有开销。
柳竹疏拒绝了后者。
残余的理智里,她告诉自己,总要适应一个人生活。
另一方面,那场车祸双方都有责任,但对方也住进了ICU,对方家属见柳竹疏一个人,不依不饶让她负责。
双方均等责任的事故,柳竹疏并不认同对方做法。
她不在乎对方的声音,哪怕对方编造事实发到网上也无所谓。
她始终我行我素地处理事务,其余的时间便一个人在墓地坐着。
直到顾诗怀把她拖去了心理科室,一系列问卷检查下来,诊出了抑郁状态。
她遵从医嘱进行治疗,却找不出治疗的目的,她不管用什么状态,面对的都是这糟糕透顶的生活。
一次看诊中,刚巧遇到看望伤患的对方家属,那群人依旧对柳竹疏喊着骂着。
柳竹疏久违地出现了情绪波动,鬼使神差地应下每月支付给她们六千。
这价格对柳竹疏来说,有些难但能做到,刚好维持学习与赚钱的平衡,又让她没时间胡思乱想,给她的生活加上了主线。
她就这样找到了烧烤店老板李然,每天忙碌在学校与烧烤店的两点一线。
熬过了那个记忆缺失的夏天,她的状态逐渐平稳,在医生建议下,慢慢断了药。
高二的四月,她以调整好的状态回归生活,又回到了苏槐影的身边。
她原以为高二的夏天足够炽热,却还是被一场大雨冲散了。
柳竹疏坐在墓前,断断续续地说着。
说她收拾宿舍的时候发现,三年刷过的题,除去很多撕到错题集上的,剩下的摞起来竟然有三个门那么高。
说她高三参加九省联考,拿到了前五的成绩。
说她认识了很多朋友,现在还在微信上问她选择最后一题选什么。
说她想去京市,想和一个人重逢。
脸上有些湿意,柳竹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哭了。
她擦了把眼泪,站起跺了跺发麻的双腿,“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过来了,有很多的事要做。”
她抠了抠手心,不太情愿地补充,“也可能会回来,如果,如果阿苏有了喜欢的人,那我就不在京市了,我就在这,守着你们和她的回忆,也挺好的。”
天彻底黑了,下山的路不算好走。
柳竹疏一一看过墓碑,“我走了。”
她坐着末班公交,回到了然姐的烧烤店。
简单将房子打扫了下,柳竹疏又住了下来。
几天后的晚上,柳竹疏帮着上菜,一桌人看到柳竹疏一怔,“你不是网上那个第一吗?”
柳竹疏这才知道那段采访火了,评论里有同校的学生认出了她,也认证了年级第一的身份。
学霸本就是高中的通用货币,再加上顶着一张上镜依旧惊艳的脸,说对喜欢女生的承诺,这条新闻火得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
柳竹疏是有些开心的,这样苏槐影看到这条新闻的概率更大了。
她忙里偷闲摸出手机,点开苏槐影的对话框,忽略一行行倒背如流的聊天记录,再次点进了转账页面。
还是没有名字。
柳竹疏收起手机,也没有太失落。
她快要去京市找她了。
她知道高考成绩的时间,比大部分同学早一点。
京大招生组的电话第一时间打了过来,柳竹疏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
招生组的电话刚挂断,顾诗怀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柳竹疏笑着接听,电话两端同时说了句,“省状元!”
然后两人一起笑起来。
顾诗怀问,“想好去哪了吗?”
“刚和京大的老师聊,她们在过来的路上了,可以接我去京市。”柳竹疏说。
顾诗怀觉得可行,“我也在学校报上去了,省状元的奖学金应该很快给到你。”
“顾老师,谢谢你。”柳竹疏抿了抿唇,“这三年您帮我太多了。”
“竹疏,这些年我带过很多学生,不管是哪个学生,我都会帮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顾诗怀说,“而且我说了支付你开销,可我只付了两个月,你就自己全部承担了,我有时在想,换做是我,我做不到这样,所以竹疏,走到今天,真正帮你的人,是你自己。”
柳竹疏最近总是容易红了眼。
哪怕柳竹疏没有说话,顾诗怀还是感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好了,是不是急着去京市了?我不占用你时间了,好好准备行李,别忘带东西,我可不想这么热天,出门帮你寄快递。”
知道顾诗怀在缓解她的情绪,柳竹疏笑了声,“好,顾老师,等我在京市安排好了,再和你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