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红蕖笑道:“没错,灵魂才是有价之物。“
枯荷听了,不以为然,道:“姑奶奶,灵魂固然重要,但这肉|体若是没了,灵魂还留得住吗?”
这时指尖刚好在抹在伤口处,他便故意用力戳了一下,于是散红蕖轻喊了一声,瞪了自己一眼。
“不足为道就不疼了?封我行动又是为何?自己不反抗也就罢了,还不让他人替你反抗?”
散红蕖望着枯荷,神情难得严肃了些许,半晌,她道:“枯荷,你仔细想一想,假设我的确是一个无能反抗之人,若你当时出手相助,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 枯荷不明此问何意,迟疑道:“后果就是…你…不会受伤?”
“下次呢?”
“…还有下次?”
“为何没有?”
枯荷愣住了,这话问的好,为何没有?同在一个课堂,同住一个屋檐,姑娘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有心为难,把欺凌当作每日的下酒菜都不会嫌腻。
“我若…出手相助,她们…还会继续这样?”
“一时兴起的出手相助,只会激起更多的愤怒,即便我从未请求你为我出头,她们也会将你的‘见义勇为’,视作我的反抗之举。常以欺压他人为乐,多半是心高气傲者,于此类人而言,脚下之人胆敢反抗,是极大的耻辱。一旦感受到耻辱,他们势必会用更极端的手段,把反抗者踩到泥里,再也不可能翻身。因此,在拥有足够能力推翻欺压者之前,任何的反抗之举,都是杯水车薪,飞蛾扑火。”
枯荷闻言,虽有醒悟,但还是想反驳点什么。
“可是,我可以一直...”
“护着我?”
散红蕖厉声打断对方,道:“怎么护?一天之中,任何时刻,她们都可围堵我,难不成,你要每时每刻守在我身边?”
“我...”
“这世间被踩在脚底之人,何处没有?你若见着就想护,你护得完么?”
此时散红蕖的目光,宛若初见那夜,冰冷犀利,枯荷承受不住那样的视线,低下头喃喃道:“即使如此,遇上有困难的人...我还是想…帮忙…”
一只手抚上脸颊,冰凉却又温柔,枯荷一怔,只觉得这一刹那,似曾相识,宛回梦中。
“你救不了所有人,你只需保护好自己。”
散红蕖轻声说着,语气是少有的温柔,枯荷抬眸,望了散红蕖许久,然后接过对方的手,卷起那丝薄的长袖,开始为她手臂上的伤上药。
“绕了一大圈子,你到底想说什么?不惜伤害自己的‘肉|体’,又为了证明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让你见识一下人类丑恶的嘴脸,顺便给你一个“斩草除根”的理由。”
说到这里,散红蕖的语气变得不合时宜的轻快,于是乎,梦里那尸块散落满地的画面在枯荷脑海一闪而过。
“别…” 他下意识地抓住散红蕖,道:“不能伤人。”
“为何不?” 散红蕖笑得意味深长,道:“欺负弱小,难道不该死?”
“你…” 枯荷垂眸,低吟道:“果真如梦中那般…杀人如麻。”
散红蕖一怔,道:“…你梦见了我?”
相似的两个灵魂同现于此,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都不足为怪,这或许并非巧合。
“我也不明白…” 枯荷皱眉,捂着脑袋,嘀咕道:“最近看见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已经分不清真假了。”
彼岸的过往,消散的重翊,随行的听雨,还有面对他人冷言冷语时,挥剑护着自己的红蕖,或许是近来结识了许多人,所以相关的一切都揉杂在了不知所谓的梦境里了。
散红蕖若有所思。
不应存在的记忆,随着轮回而消散的前尘,枯荷虽已不再拥有,她却是一点没忘。即便小枯荷眼下的确过于天真,但泼向这张白纸的墨汁,怎么也不应是前世那不堪的过往。
她不希望对方继续思考离奇梦境的来历,便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你或许不知,金家虽为商贾,手段却十分阴毒,你既已被盯上,尽早除掉他们,对你是好事。”
“除掉金家??”
枯荷大惊,本以为只是在聊姑娘之间的霸凌,怎么就上升到全家了?
散红蕖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你不是把金裘给勾到湖里了?金暮朝之所以还没察觉你是谁,是因她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听雨身上。说起来她也是瞎,你天天背着彼岸,她居然还没认出那把剑,灵虚岛上常去的一共就几处地方,哪天你和姐弟两人面对面碰上了,可就是场喜闻乐见的大戏了。”
对方一番提点,枯荷这才想起来,金裘被流浪汉袭击而落水一事,岛上本就人尽皆知,之所以没人认出自己,是因为他换了一身装束,以风仁堂门客的身份登了岛。
“我还听闻…” 散红蕖继续道:“金家近来一直在邀你去府上做客,我猜啊…八成跟你的除怨天赋有关,就金万三那贪婪德行,必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枯荷把眼睛瞪的更大了:“你怎知道那么多…”
散红蕖云淡风轻道:“只要长了耳朵,消息谁都能听得到,再加上合理的推断,事情的真相无非就那几样。今日让你见识金暮朝的为人,是要让你明白,金家不值一留。”
“别说了!” 枯荷也没多想,直接把指头按在了对方的嘴唇上,道:“我没有要动手!你也不准动手,金家如何根本不重要,你的身体才重要,答应我,别再招惹金暮朝了好吗?”
散红蕖顿了顿,随后垂下睫毛,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堵在嘴上的指头,枯荷见状,猛然害羞,赶紧把手给抽了回去。
“你是心疼我?”
“…我只是心疼你的‘肉|体’,至于你的‘灵魂’,我实在是劝不动。”
此时大部分的伤处已上好药草,未涂的部分,就只剩脖子下方了,望着颈部的锁骨,枯荷视线不敢下移,更是无从下手。
“还有几处地方,要不你自己来?”
散红蕖只穿了一层单薄的深衣,出浴时被浸湿的几处还没干,湿润的布料和肌肤紧密贴合,看上去几乎是透明的。方才给她脸颊和手臂上敷药时,枯荷还未注意此事,眼下药抹到胸前了,即使是想无视也做不到了。
“你不是喜欢我的‘肉|体’吗?”
散红蕖身体前倾,那故意没系严实的腰带松开了些许,两片衣领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丰腴之间的深沟本就若隐若现,眼下更是一览无遗,爬到对方身上时,一边的衣领已经滑落到肩下,她凑到枯荷耳边,道:“想要吗?”
压低的声线,更是诱人了。
枯荷喉咙发干,好不容易咽下点口水,才伸手拽住了散红蕖的两片衣领,挣扎片刻后,他使劲往上一扯,合上了那敞开的不像话的缝隙。
“我说的是‘心疼’,不是‘喜欢’。”
“哎呀…” 散红蕖把前倾身的子退了回去,好笑地道:“这招基本能拿下所有男人,你该不会不是男人吧?”
“胡说!” 枯荷一听,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气急败坏了,“我是男人!货真价实!”
“是么?” 散红蕖咯咯地笑了起来,调侃道:“没事就爱脸红,越看越不像男人。”
“男人…” 枯荷垂下脑袋,嘟哝道:“不能脸红么…”
“是我失言了。” 散红蕖伸手,摸了摸枯荷那泛红的脸颊,好似在安慰一般,道:“肉|身才分男女,灵魂嘛...可爱就行。”
枯荷说不出话,脸蛋更红了。
“好了,这身子乏了…”
说着,散红蕖收回指尖,慢慢躺下身体,缓缓闭了眼。
这疲惫来的有些突然,好似那掐着点睡觉的人一样,时辰到了,合眼就倒。枯荷静静望着对方,默默替她覆上了被子,覆到胸前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拨开对方衣领,还是把剩下的几道伤口给敷了。
果如苏木所言,很软,仅是戳一戳,根本不够满足。
流通全身的血仿佛都是沸腾的,枯荷努力排挤杂念,不去想冲动之事,片刻,他低声道:“红蕖…你会御剑吗?”
“...为何有此一问?”
散红蕖微微动了嘴皮,但没睁眼。
“在我的梦里,你挥起剑来,犹如翩翩起舞,虽有血色四溅,但是…那样的身姿…真的很美…若是…能当我师父…多好。”
可惜,不论曾经剑术有多精湛,她已经不再执剑了。
“…梦…只是梦罢了。”
“我知道... 睡吧,红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