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那一夜在密林幽径遇见的白衣女子,与眼前这位姑娘长得一模一样。她看着十五岁左右,比这帮孩童年长不少,
“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他人。” 女子指着其中一个顽童的脸,厉声威胁道:“我让你们屁股开花!”
见她气势汹汹,顽童们一个个的都认了怂,头也不回地跑了。女子走到男童面前,弯身拾起地上的青色石头,把石头递给了对方。
“还给你。”
男童怔怔地望着女子,呆滞半晌,才迟疑地接过了她手里的石头。这时,一束阳光透过积云之前的缝隙,洒进了阴暗的小巷,周围的一切忽然明亮起来。
阳光照射下,女子明媚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童摇了摇头,回道:“他们喊我......哑巴。”
女子道:“你没有名字吗?”
男童低头,小声道:“没有......”
“哎呀...” 女子抹了抹男童脸上的泥,心疼地道:“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怎么会没有名字呢,要不...姐姐给你取一个?叫什么好呢...不如叫...‘听雨’?怎么样?”
“......听雨?”
“嘻嘻,我刚想到的。” 女子牵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了‘听雨’二字,道:“因为我是‘晚晴’,所以,你就是‘听雨’。听着雨声,等待晚晴,如何,是不是有点意境?”
男童看着女子,抿了抿嘴,回道:“谢谢...我喜欢这个名字。”
此时阴霾散去,天空放晴,照亮巷角每一处角落,不留一丝阴暗,两人沐浴在柔亮的晨光里,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忽然一阵风刮过,吹散了眼前的景象,四周只剩一片黑。枯荷错愕地站在原地,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误解了‘彼岸姑娘’的身份。
那白衣女子根本不是彼岸剑灵,而是彼岸剑主。当松文告之彼岸剑主乃重氏少主时,枯荷理所当然地把对方当成了男子,所以,他从未将白衣女子与重晚晴本尊联系在一起。
况且“晚晴”这名字,听着的确更适合女子。
“呼......冷静。” 枯荷自言自语,道:“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这可能不过是一个梦...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若是梦,为何如此真实?
若不是梦,为何活在八百年前的白衣女子,会与风听雨相遇?
枯荷咬着手指,脑子飞速地思考:“为什么...听雨的容貌与现在的他不太相同?...不同时代的两人是如何相遇的...?听雨若是本来就认识重晚晴......又为何从来未对我提过此事?他明知道我在追寻重氏彼岸之主的往事...”
无法回答的疑问实在太多,而真相却好像近在眼前,枯荷绞尽脑汁,企图把线索全部连起来。
“不行...得从头捋一遍...方才我在...我在城主阁...听雨...黑影...黑影...”
想起黑影,枯荷猛然抬头。
难不成这是听雨前世的记忆?!”
或许,紧紧抱住被黑影袭身的风听雨的瞬间,他便阴差阳错地掉进了对方的前世回忆中。
眼前景象忽然又变了,这次,枯荷站在了繁街闹巷中。不远处,一位屠夫抓起了一只白茸茸的东西,正准备一刀斩下,看得枯荷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出手阻拦,然而他触碰不了任何东西。
“喂喂喂!给我住手!” 只见重晚晴指着屠夫,大声呵斥道:“这小东西流浪街头,本就够可怜的,你怎么还抓去宰了呢!”
拿刀的手尴尬地愣在了空中,片刻,屠夫道:“小姑娘,冬天到了,做个狗肉锅,能补身子!”
“呸呸呸!” 重晚晴从袋子里掏出一串铜钱,重重砸在砧板上,道:“这钱够你拿去补身子了,这狗,归我了。”
语毕,她一把抱起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毛球,甩头就走远了,屠夫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难堪地挠了挠脑袋,嘀咕道:“这小姑娘...长得挺漂亮,怎么说话...没半点女孩子家家的模样...”
于是枯荷跟上重晚晴,一路来到了街角,在那处等着的她的,是模样依旧年幼的听雨。
“你看!” 重晚晴抱着小白狗,兴奋地道:“我把他抢回来了,你就别伤心了好不?”
听雨欣然接过小白狗,低声道:“小七...太好了...”
重晚晴笑道:“原来他叫小七啊,我见你每天都会偷偷喂他,不如我们一起收养他吧?这样,就不用担心他被坏人抓走了。”
“这只狗也叫‘小七’...” 枯荷仔细端详着那只白色的银狐,不由嘀咕道:“难道他就是我在重氏府邸遇到的那只‘小七’?”
景象再次变换,枯荷来到了一片荷花塘前,只见重晚晴赤脚坐在桥栈上,两腿来回摇晃,有意无意地踢打着水面。
“听雨...我想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听雨站在一旁,神色有些焦虑,道:“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哈哈...” 重晚晴苦笑,道:“开玩笑的,我哪儿都去不了。”
听雨道:“你想去哪儿?等我长大了,带你去。”
“等你长大?” 重晚晴侧头,望着听雨稚嫩的脸,调侃道:“那我得等到何时?”
听雨低声道:“我会努力的...我不想和晚晴分开...”
“啊,又来了。” 重晚晴抬手,弹了弹听雨额头,道:“我比你大,你能不能喊我姐姐。”
听雨摸着发疼的脑门,淡淡地道:“我没把你当作姐姐...”
重晚晴笑道:“那你把我当什么?”
沉默片刻,听雨望向远方,缓缓回道:“你是唯一让我感到活着是有意义的存在,遇见你之前,眼前所见,皆是灰暗;遇见你之后,世间万物才有了色彩。你就像太阳一样,耀眼,温暖,灿烂,所以,我无法忍受没有你的世界。”
“你...” 重晚晴听雨,显得有些愕然,愣了半晌,她才揉了揉对方的脸蛋,道:“你这家伙,小小年纪,嘴里尽说些乱七八糟的,是田里泥巴不好玩,还是草里蟋蟀不好抓?走,姐姐带你炸牛粪去。”
荷花塘散去,天色暗沉下来,枯荷来到了一个寂静的山谷。
重晚晴静静地躺在一座墓前,眼光呆滞,满脸泪痕。
“晚晴....” 听雨坐在一旁,怅然道:“近来重家和传云坛争执不断,不仅如此,江家的人...也来了。”
半晌,重晚晴道:“何来的争执?”
“你父亲...” 听雨顿了顿,望了一眼尚未刻名的墓碑,低声道:“他说翊前辈被害乃传云坛所为。”
重晚晴抽起嘴角,轻声笑了。
画面又一转,枯荷站在了重氏府邸门口,此时天空乌云密布,犹如暴风雨前奏。看样子,这便是重氏灭门的雨夜了。
若是松文所言无误,重晚晴就在这次变故中丧了性命。
只见听雨孤身一人站在府邸前院,四周是成堆的尸体,鲜血与雨水融为一体,浸没了他的脚踝。
“对不起...” 他低头,似乎在自言自语,“没能保护她。”
半晌,一个声音微弱地回道:“一切乃重氏之孽,不能怪你...”
说话的,似乎是听雨身旁的一团磷火。
听雨眼神黯淡,他弯下身子,从血水中捡起了一朵白荷簪花。那簪花看着十分精致,花瓣由水玉所制,花蕊的部分是一块青色玉石,上面爬着一条明显的裂痕。
“...翊前辈,” 听雨看着手中簪花,面如死灰,“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么。”
周围的世界再次变得灰暗起来。
“听雨...”
明明站在其身边,却完全无法触碰对方,枯荷轻唤他的名字,心中无比难受。
雷雨逐渐消散,眼前景象化成了繁华的夜市。
时间似乎已过多年,此时的听雨面容俊朗,轮廓分明,完全没了方才的稚嫩,他手握着当年的白荷簪花,凝视着街巷对面。
枯荷好奇对方在看什么,便顺着他目光望了过去,只见对面的商铺的牌匾上,写着“芙蓉阁”三个大字,其门口处,站着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眉来眼去招揽客人。
“诶???” 意识到这铺头做的是什么买卖后,枯荷连忙跑上去,挡在听雨面前,阻拦道:“你...你要做什么,你怎么成了这样的人!晚晴的死对你打击这么大吗?”
然而,听雨径直穿过枯荷,往芙蓉阁走了过去,门口的女子见状,立刻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贴,只见听雨神态自如,毫不避讳,礼貌地与姑娘们寒暄了起来。
“等、等等...不准进去!!” 枯荷想拦又拦不住,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常客,气得直跺脚,“听雨你...负心汉!”
下一瞬,画面一转,枯荷便来到了一间厢房里。
屋里有张床榻,上头躺着一男一女,两人赤|裸身体,依偎在一起。见此情景,枯荷一声惊叫,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听雨......”
女人的声音,抚媚妖娆。
一听女人呼唤的是‘听雨’,枯荷安耐不住好奇,稍微动了下指头,扩开指间缝隙,偷偷地瞄了过去。
女人贴在听雨胸前,长发乌黑,披散在肤如凝脂的玉背上,即便只能瞧见其背影,也能从这凹凸有致的身姿看出来,她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