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夫人追问道:“哪一个丫鬟?”
重晚晴愣了片刻,一时回答不上来。就在她不知如何圆谎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
“师母,祁先生已经在大厅候着了。”
是重翊的声音。
重夫人停下了手中动作,迟疑片刻,才对重晚晴道:“我晚点再收拾你!”
她整理了一下衣袖,便匆匆离去。待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重晚晴如释重负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重翊随即踏入房门,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道:“没事吧?”
重晚晴摇了摇头,道:“还好你来的及时。”
重翊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簪子,那是一朵白色荷花。他伸出手,在那青色花蕊上方停驻了片刻,若有所思道:“这簪子...有股灵气,你从何处得来的?”
“好看不?” 重晚晴笑了笑,炫耀般地把簪子举到重翊晃了一晃,“这是别人亲手做了送我的。”
重翊怔了怔,迟疑道:“是...何人?”
重晚晴干脆地答道:“说了你也不认识。”
身为下一任掌门,重晚晴自小被严加管教,每日不是剑术修行、研读古籍,就是同门切磋、外出游猎,甚少有机会上街玩乐。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她常会假装在书房念书,再换一身女装,悄悄地留到市井中玩耍。
本来,在这临安城里,认识重氏少主的人并不少,但知晓她是女儿身的,却是寥寥无几。也因如此,只要穿上俏皮花哨的女儿装,临安城便无人能认出她来。
在街上随意奔跑玩耍,是重晚晴最自由的时刻。
一直以来,重翊替她打着掩护,只为让重晚晴开心,然而,这也为他带来了不少头疼之事。
一身花裙的重晚晴,清纯可人,活泼俏丽,毫无小女子的娇羞,随意便能与街坊打成一片。也怪父母从小不把她当女儿养,重晚晴对自己身为女子那一面的魅力可以说是毫无自觉。若将她丢在街上不管不顾,任由她随意出去“撩拨”,长此以往,重晚晴定能欠下一屁股“桃花债”。
想到这里,重翊叹了口气,道:“你不说,又怎知我认不认识,快告诉我,是裁缝铺掌柜的儿子,还是茶馆的店小二,抑或是...那驿站的马夫?”
重晚晴歪了歪脑袋,不解道:“都不是啊...他们无事为何要送我簪花?”
“因为...” 重翊摸了摸额角,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好作罢,又道:“那么这位男子...又为何要亲手为你制簪花?”
低头回想片刻,重晚晴诚实回答道:“他当时说...要我一直戴着这簪花,还说...以后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重翊愕然:“他...当真这么说了?你...还若无其事地收了这信物?重晚晴,你脑袋瓜里想着什么呢,是不是再过几天,你就跟着别人私奔了?”
“私奔?你说什么呢?” 重晚晴捧腹大笑,“他不过十岁出头,就算我们真跑了,那也只能叫偷拐孩童。”
若是青年壮汉也就算了,没料到对方年纪如此之小。
“居然连孩童都不放过...” 重翊嘟哝着,又好奇地问道:“是谁家的?”
“这么说来...” 重晚晴摸着下巴,琢磨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但从他的衣着来看,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孩...”
说着,她忽然合掌,一脸兴奋地道:“师兄,要不这样,下次我们一起溜出去,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他年纪虽小,说话却深沉的很,特别可爱。对了,我们还一起养了一只小白狗...”
重翊也没去想那既“深沉”又“可爱”的孩童是什么个模样,便直接打断了重晚晴滔滔不绝的游玩计划,冷不防地提醒道:“接下来好一阵子你都没机会溜出门了。祁先生已到府上,不日后,各家子弟们也会前来听学,既是同堂,这往后的课,是逃不掉的。”
想起听学这茬,重晚晴那本是愉快的表情骤然凝滞,她捂住心口,摆出痛苦的模样,道:“那个臭老头子,没事又跑来讲学,说话慢吞吞的,我就没一次能醒着听完。要我说,他就该讲睡前故事去。”
重翊柔声安慰道:“好了...这种话,千万别在他人面前说,祁老先生是颇有威望的学者,背后说人闲语,传出去不好。这几日你就忍一忍,若是想吃什么甜食,我上街买,偷偷给你带回来。”
重晚晴感激涕零地望着重翊,郑重其事地道:“师兄,说句实话,哪天若是真要出逃,我肯定第一个带上你。若是没有你的细心照料,我都不知如何活下去。”
闻言,重翊的面容虽无波澜,但心头却着实地颤了一颤。他暗暗握紧拳头,故作平静地道:“晚晴,以后这种不合适的话,莫再随意说出口了。你先回房换一身衣服,不然待会儿师娘回头找你,又要生气了。”
语毕,重翊便不再多言,起身离去。留着重晚晴一人在地上发愣,她不解地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这话怎么不合适了,他是...生气了?”
是夜,重晚晴洗去一身疲倦,换上了平日修习时穿的修士服。她坐在妆台前,梳着长发,对着镜中人抱怨道:“...你说你那亲娘,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一直没发现自己生的是个女儿吗?穿了裙子,戴上花簪,又不会缺块肉,有何好动怒的。”
当然,镜子里的自己是不会给出回应的。重晚晴叹了口气,爬到床上,滚了几圈,只觉心绪烦躁。
忽然,她听见窗外传来了哭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