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翊本是孤儿,他还是婴儿时,被遗弃在了重家门口,被重氏收养后,重夜长为他取名“翊”,为辅佐之意。随着重翊逐渐长大,重夜长发现他天资不凡,便亲自传授剑术,将他栽培成出色的修士,让他成为了备受弟子敬仰的大师兄。
对于重翊来说,重夜长既是父亲,也是恩师,所以重晚晴根本想不通,重翊有何理由顶撞父亲。
那天晚上,重翊安静地坐在地上,背靠床脚,一言不发。重晚晴侧身躺在榻上,盯着重翊的后脑勺看了许久,见他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便干脆爬下床,坐到了重翊身边。
“师兄,伤口疼不疼?”
重翊低着头,双眼无神,低吟道:“我没事。”
重晚晴道:“肯定很疼的,父亲器重师兄,一向对你赞赏有加,别说动手打骂了,这些年来,他对你不曾有一句苛责,如今他却出手伤你,你一定难过死了。”
重翊摇头,道:“难过也好,伤痛也罢,这我都能承受。只是...有些事,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他此刻无助的模样,重晚晴紧紧抓住对方的手,道:“师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不要急,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晚晴...” 重翊侧头望着她,把对方的手举到自己嘴边,神情认真地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走?” 重晚晴一怔,“去哪儿?”
重翊道:“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哪里都行,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为何这么突然...那...父亲怎么办,母亲怎么办,重家怎么办...”
重晚晴的确想过逃离,但她不认为自己真能做到。身为独子的她若不接任掌门之位,重氏便是后继无人,这曾经繁荣一时的仙门,便会彻底衰败在重晚晴手中。
“重氏对我有养育之恩,不论我做何事,都应以家门为重。但是你可知道...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重翊低头闭眼,将嘴唇轻轻地贴在对方的指尖。
“我一直都知道,重府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大笼牢,你根本一刻都待不下去。为了让你开心,我帮你偷运甜点,替你藏匿衣饰,在你溜出去玩的时候为你打掩护。但是这些都不够,你要的是自由,你不想以男子的身份成为重氏掌门,一辈子被虚假的身份束缚。你想踏山玩水,云游四方,见识不同的人,尝试不同的事。一切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只要你一句愿意,即使背负一身骂名,我也毫不犹豫地带你走。”
这些话语,每一句都说到了重晚晴的心坎上。重翊懂她疼她,重晚晴心里清楚,但她万万没料到的是,在对方心里,自己竟然比家门更重要。
“你真的愿意为了我的一己私欲,背弃重氏?” 重晚晴感动得鼻子发酸,可想起重翊之前所言,却又觉得好笑,忍不住调侃道:“可是,之前你明明一直叨念,说什么...别跟别人跑了,现在反而是你想带我跑了?”
重翊露出自嘲的笑容,道:“之前是我不够硬气,做不出这等叛逆之事,但现在为了你,我可以无所不能。况且...若是任何人要带走你,那也只能是我。”
闻言,重晚晴微微涨红了脸,不服气地道:“为什么只能是你?”
重翊道:“那你想跟谁走,裁缝铺掌柜儿子,茶馆店小二,还是驿站的马夫?”
重晚晴想了片刻,开口就想回“听雨”二字,可话到嘴边,她又吞了下去。
看着她欲言又止,重翊勾起嘴角道:“你可是想说听雨?你若还惦记着他,师兄不妨坏人做到底,仙门重氏拐一个,传云坛顺一个,咱们三人一狗,一同去游天下。”
重晚晴惊喜地瞪大眼睛,道:“你不是说,习鬼道的都是坏人,不让我与他来往吗?”
重翊道:“是不是坏人,你自己判定,也不要被现在的身份影响你的判断,毕竟,一旦有了离开的决心,踏出这个府门之后,你将不再是重氏少主。”
“师兄...翊哥哥...” 重晚晴激动地抱紧了重翊,道:“此生我何其有幸,能遇上这么好的你,我好心动,心动地现在就想走!”
“嗯...” 重翊轻柔地抚摸她的发丝,低声道:“你可要想好。”
重晚晴埋在他怀里,雀跃的心情逐渐沉了下来,毕竟,卸下身负十六年的重担,挣脱枷锁,说走就走,谈何容易。
“师兄...我放不下母亲,她的毕生所望便是把我养育成出色继任掌门,若我辜负了她,我都不敢想象,她会做出什么...还有父亲,如今仙们衰落,他一心想重振家门。我是独子,他唯一的血亲,而你是他最信任的大弟子,若我们一起背叛他,他如何承受的了?”
重翊停下拨弄发丝的手,黯然地道:“我知道叛逃之举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伤害。即使如此,我依旧想带你走,所以...请你好好考虑。”
重晚晴露出幸福的笑意,她把脸蹭在对方胸膛里,道:“不知为何,抱着翊哥哥的时候,我特别安心,你比其他所有咒阵都好使,只要你在,我就能一觉睡到天亮。”
“是么...” 重翊温柔一笑,道:“等成功把你拐跑,你可以天天抱着我睡。”
重晚晴抬起脑袋,歪头道:“为什么要等到拐跑以后?”
“以后再告诉你,” 重翊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好了,别赖在地上了,快去床上睡吧。若是做了噩梦,随时唤我,我就在旁边。”
重晚晴撅起嘴,依依不舍地爬回床上。重翊对着烛光,微微一拂袖,熄了屋里的灯火。
那一晚,重晚晴难得做了一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