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解脱了,这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她飘到江粼身前,伸手掐住对方下巴,俯视着那冥顽不化的脸庞,眼神里尽是不屑。即便如此,江粼眼里依旧没有迷茫,他直勾勾地对上她的视线,道:“把晚晴还回来。”
「重晚晴」凝眉,捏紧他脆弱的喉咙,微怒道:“如今你已有妻儿,何必还要执著一个回不来的人格?一意孤行追杀我十余年,我哪次不是手下留情?你我在此厮杀三天三夜,整片山谷都被你烧秃了,我的耐心更是被你消磨殆尽。江粼,我再问你一遍,你可还要继续?”
江粼怔怔地望着对方的怒容,想起昔日重晚晴对自己发脾气的模样,不由自出地弯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接着,他坚定不移地回答道:“把晚晴...还给我。”
「重晚晴」怒视着他,彻底变了脸色:“既然你不想好好活着,我成全你便是。”
枯荷目瞪口呆,看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不可以...”
他踉踉跄跄地跑到两人之间,不抱任何希望地试图分开两人,当他伸手去拽「重晚晴」时,指尖果不其然地穿透了她的身体。
“不要...”
枯荷哭了出来。
「可笑,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哭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有趣...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求你了,让她住手。”
「你明知这是无法改变的过去。」
如影的漆黑在空中乱舞,尽管枯荷拼死护在江粼身前,无数利刃还是径直穿过他的身体,刺进了江粼的手臂。
刹那间,鲜红四溅,那窜进体内的黑在手臂里大肆破坏,江粼痛苦地叫喊着,身体几乎都扭曲成了不可能的姿态。可「重晚晴」满不在乎地折磨着对方,心里不仅没有一丝怜悯,反而露出了一副愉悦的面容。
“直接杀了你,不免太过无趣,但彻底毁去你双臂,即使你能侥幸存活,也再也无法拿起你最心爱的剑,往后,我看你还能如何苟延残喘。”
望着江粼倒地,枯荷也随之跪在了地上,他绝望地抱住了脑袋,混乱地喊了起来。
“我...不是我...我不会这样伤害江粼...”
「你的灵魂...毫无疑问就是她。」
“你说...什么...?”
还来不及思考,一声惨叫打断了思绪,循声回望,枯荷才发现「重晚晴」已经跪在了地上。只见她神情痛苦,无法动弹,似是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定睛一看,竟有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她胸口破膛而出,虽没有血色涌出,单单看着,也足矣让枯荷心口跟着疼痛起来。
竟有人趁「重晚晴」不备,悄然贴到其身后,准准地刺穿了她的心脏。枯荷呆滞地抬头,在看清偷袭之人容颜的那一瞬间,他如遭雷击。
站在她身后的,竟是面如死灰的听雨。
“这是何物!!”
「重晚晴」撕心裂肺地吼着,满眼愤恨地望着听雨。
“你唯一的弱点。”
听雨简短地解释着,若无其事地撒下指尖之血,淡然地开始做法画阵起来。「重晚晴」似乎看懂了对方的意图,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留下这把匕首,就是在等今天么......果然,传云坛之人,不能留。”
听雨干笑道:“那你...又为何留了我。”
“自然是看重你对重晚晴的迷恋。” 笑着笑着,「重晚晴」把脸一沉,冷声道:“如今看来,我这张脸对你也没意义了,真没想到你会选择舍弃她。”
沉默片刻,听雨道:“我没有舍弃,你不是重晚晴。”
“混账...” 「重晚晴」咒骂了一句,道:“一个回不来的人格,你们到底在执着什么?”
“嗯,回不来了。”
听雨面无表情地望着「重晚晴」,挥手发动了法阵,他冷淡地道:“所以,你那被怨恨玷污的灵魂,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重晚晴」怒道:“你真以为我不忍心动你?!”
说着,她竭尽全力挥动黑刃朝听雨刺去。而听雨竟是毫无反应,不躲不闪,于是,在枯荷的尖叫中,锋利的刀刃如数穿透了听雨的身体。
「重晚晴」瞪着他,难以置信道:“你不想活了?”
“既然找不回来,我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听雨声音微弱,浑身是血,他缓缓跪坐在地,颤抖地抬起手,触在「重晚晴」脸上,露出了苍白的笑。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说不与我分开,不过是想利用我...但是,我装不下去了,你不是我想要的她。江粼很痛苦,我也一样,所以,我想结束这场漫长的闹剧。”
「重晚晴」反问道:“不是你想要的她?你心里明明知道,即使性情不再依旧,此身魂魄依旧是重晚晴!她以死换来的新生,只因不是你期待的模样,你就不再钟情了?
听雨的手滞在空中,他微微抿住嘴唇,无言以对。
「重晚晴」眼神冰冷地盯着对方,淡淡地讽刺道:“听雨,你对她的痴情,不过如此。”
此时的身躯明明已是支离破粹,然而这番话语,竟比那扎进肉里的每一个黑刃都更加刺痛风听雨的心。他神情悲怆,无法言语,半晌,他嘶哑地道:“对不起,我真的...想再见到那时的她。”
「重晚晴」漠然地望着他,沉默不语,片刻,她伸手探进听雨的衣领,摸出了一样沾满血的白荷簪花,望着花蕊部分的青石,她低声道:“这是你想见的她?”
意识在逐渐远去,望着白色簪花,听雨浅浅一笑,回道:“嗯,纯白无瑕,灿烂如阳。
「重晚晴」轻笑道:“你和传冥鸿一样,是个疯子。但你可知道,即便能如愿转世,你们也不会记得对方?”
良久,不闻对方回答,抬头再望去时,听雨已经永远闭上了眼。望着他安详睡去的容颜,「重晚晴」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解脱了,她垂下头,把簪花还到了他手中。
“罢了...我既消散,往后...尔等凡人的怨恨情仇,再也与我无干。”
「重晚晴」缓缓仰头,遥望火烧的夜空,她释然一笑,随即,那灵体逐渐消散在空中,体内怨气也随之涌出,淹没了整片火海山谷。
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枯荷只觉力气被尽数抽尽,一边是倒地的江粼,另一边是已死的听雨,他无助地站在火海之中,双脚踩踏着两人的鲜血,那一刻,他到了崩溃的边缘。
「如何,这样的你,可还喜欢?」
“晚晴是谁,「重晚晴」是谁,我...又是谁?”
「「重晚晴」是晚晴,晚晴却不是「重晚晴」,而你,可以是所有。」
枯荷痛苦地闭上眼,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
“闭嘴...闭嘴...我不是所有...我只是...我是...”
周遭一切都暗淡了下去,枯荷将自己沉入了虚无的黑暗,他什么都不想看见,什么也不想听见,只是堵着耳朵,紧闭双眼,再也不想醒来。
若逃避是冰冷的湖底,此刻枯荷情愿溺死水中,也不想再回岸上面对方才目睹的一切。
奈何有人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