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最在意的三人,一个被我害得无法|轮回,一个被我废了双臂,一个被我亲手残杀。江粼...我接受不了。”
闻言,松文立刻起身,走到枯荷身边,害怕对方再次消失般,握紧了他的手臂。
“别走。”
这两字脱口而出后,松文自己都有些诧异,枯荷回头,怔怔地望着松文,眼神逐渐变得飘渺,良久,他忽然笑道:“每次都拒绝我的邀请,结果还不是跟我来了青楼,明明就很好奇,还不敢承认。”
话茬转得有些迅速,松文一下听愣了,随即,枯荷抱起一位红倌,笑眯眯地道:“大爷我要去快活了,剩下的你随意挑,明早再见。”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隔间的屏风后面,留下松文一人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几位红倌见状,掩面偷笑了起来,窃窃私语道:“枯荷大人又挑了映月姐,他果然是喜欢胸部丰腴的。”
“...与其说喜欢,” 松文难得接了话,道:“倒不如说是羡慕。”
人总是追求自己没有的东西。
一位红倌道:“这位冷漠的公子,还不知如何称呼?方才听枯荷大人所言,公子可是姓江?”
松文耸了耸肩,道:“算是吧。”
红倌嬉笑着,挽上松文的手臂,柔声道:“江公子,枯荷大人既已入房,我们也就寝吧。”
沉默片刻,松文道:“枯荷他常来此地?”
红倌回道:“枯荷大人的确常来此处晃荡,但过夜倒是头一回。”
松文道:“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我一人守着他便好。”
红倌勾起嘴角,道:“看来,江公子很喜欢枯荷大人。”
松文一怔,低头道:“喜欢...?”
红倌咯咯地笑着,伸手摸上松文的脸,道:“瞧这表情,难道你不喜欢?”
松文想了一想,低声道:“没有不喜欢。”
“那便是喜欢了。” 红倌轻柔地抚摸着松文,用安慰地语气道:“可惜枯荷大人是个负心汉,心里装的人太多,你无法独享。”
松文望着红倌,停顿半晌,回道:“我从未想过独享。”
“看来,你和风公子不一样。” 红倌意味深长地一笑,道:“那么,我们就先退下了。”
语毕,几位红倌屈身鞠躬,一同离开了厢房。松文杵在原处,呆了许久,才默默地回到榻上,闭目盘坐。
这屋里一旦安静下来,隔间的嬉笑听着格外清晰。
“...好软好喜欢...”
枯荷那烂醉如泥的声音传了过来。
“讨厌...今天的大人怎么这般色眯眯的...” 映月娇羞地抱怨着,语气却是撩人的调调。
江粼虽是不动声色,脑里已然浮现了二人缠绵的画面。
“你说...” 枯荷顿了顿,嘟哝道:“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大的...看着...特别诱人,就像...红蕖奶奶那般...”
映月乐呵呵地笑着,道:“大人可真会说笑,堂堂男子,要这东西作甚?”
枯荷道:“我不是...她们...都嫌弃我...说我不是男人...”
“哎哟...” 映月立刻换了一个心疼的语调,哄道:“是谁啊,敢说大人的不是,不知好歹。”
“不记得了...” 枯荷嘀咕着,语气委屈,“我只记得...娘亲不喜欢我。”
映月柔声道:“娘亲...为何不喜欢你?”
枯荷道:“她嫌弃我不是男人...”
映月苦笑道:“大人...你今天喝太多了,明明不胜酒力。”
枯荷道:“你喜欢我吗?”
映月不假思索道:“喜欢,当然喜欢。”
枯荷道:“如果...我不是男人,还会喜欢吗?”
映月咯咯地笑了起来,调侃道:“大人...只要是朱颜阁的客官,不管是男女老少,还是妖魔鬼怪,妾身都喜欢。”
枯荷也跟着笑了起来,良久,他又道:“你知道吗...从前有个人...他也喜欢我...他是唯一一个把我当作寻常女子看待的人,我想嫁给他...和他生娃。”
听到此处,隔间外的松文不知不觉地睁了眼。
“我明明...一点都不像女子,不仅胸上没肉,也不温柔贤惠,可他还是喜欢我。”
映月低声道:“后来呢?”
“后来...”
枯荷的话沉了下去,像是被水淹没般,没了声。松文凝眉,缓缓抬头,朝隔间的方向望去。烛光摇曳,屋里一片静寂,只剩时有时无的微弱啜泣。松文竖耳倾听着隔壁的动静,心绪有了起伏,他深深吸了口气,暗自握紧了拳头。
泪水决堤的一瞬,枯荷对屏风一挥手,在隔间内设下了禁声咒,于是,屏风另一侧的松文再也听不见任何声息了。
映月拿起帕子,轻柔地擦拭枯荷眼里涌出的泪水,笑道:“大人...可是怕被人听见你哭鼻子?”
“谁说的...” 枯荷呜呜地哭着,断断续续地道:“我是怕...待会儿...你喊得太大声...”
映月柔媚地娇笑起来,调戏道:“瞧你这模样,我倒要看看...你能让我怎么喊。”
“先不急。” 枯荷大口地抽泣着,“让我哭一会儿。”
语毕,他把脑袋埋进映月怀里,肆意地大哭起来。
一个多时辰过去,松文依然端坐于榻上,心绪久久不能平复,由于无法听见隔壁的动静,他开始愈发焦躁。于是,他悄无声息地跃下床,蹑着脚往隔间走去,结果,刚来到屏风旁,就差点撞上了刚好从隔间里走出来的映月。
“...啊!”
映月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随即又捂上了嘴,抬头一见是松文,便牵着他往外走去,压低声音道:“方才我点了些安神香,眼下他已睡了。”
松文微微点头,一路把她送到厢房外,才道:“他还好么?”
映月皱起眉头,如实回道:“枯荷大人看着很痛苦,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落魄的模样。”
沉默片刻,松文道:“谢谢你,安慰她。”
映月妩媚一笑,道:“这是妾身该做的,只不过,我的安慰不过是杯水车薪。”
松文垂眸,长叹了口气。
望着松文担忧的神情,映月心神领会地笑了笑,道:“既然有江公子在此陪伴,我这便退下,不打扰两位了。”
语毕,她屈膝躬身,优雅地退步转身,消失在廊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