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试探与疏离
寿宴的喧嚣散尽,夜色重新笼罩了皇宫。翊坤宫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林静心中的寒意。
她遣退了大部分宫人,只留下秦嬷嬷和翠儿在身边伺候。卸下沉重的头面和华服,换上轻便的寝衣,林静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一遍遍地回放着宴会上的每一个细节。
齐延祺……不,是齐景辰。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那句“你似乎有些面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娘娘,夜深了,您该歇息了。”秦嬷嬷端来一杯安神茶,轻声劝道,“您今日累了一天,又见了皇上,想必心神消耗不少。”
林静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取暖。她看向秦嬷嬷,这个在她穿越后一直悉心照料、提点她的掌事嬷嬷,或许能给她一些答案。“嬷嬷,你说……皇上他,以前认识‘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用的是“我”,指代那个原主李璟瑶。
秦嬷嬷愣了一下,随即谨慎地回答:“娘娘,您是太傅之女,未入宫前,按理说并无机会得见圣颜。皇上说您面生,许是……您入宫后,性情与往日相比,确实有所不同,皇上圣心独具,察觉到了吧。”她的话说得很圆滑,既解释了皇帝的话,又点出了林静自身的变化。
林静心中一动。秦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又是翊坤宫的掌事,对原主李璟瑶和宫里的情况肯定比她了解得多。她察觉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嬷嬷觉得,我……和以前比,哪里不同了?”林静追问道。
秦嬷嬷沉默片刻,目光复杂地看着林静:“娘娘恕罪,奴婢斗胆说一句。以前的娘娘,虽也聪慧,但性子略显……娇纵任性,心思也单纯些。而现在的娘娘,似乎……沉静了许多,心思也更深沉,看事情……更通透了。”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并非坏事。在这宫里,沉静通透,才能活得长久。”
林静默然。看来,她的变化,身边的人并非毫无察觉。只是碍于主仆身份,不敢多言。而皇帝,那个可能是齐景辰的人,他的观察力显然更敏锐。
“或许吧。”林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觉得,皇上……似乎离我很远。”
秦嬷嬷叹了口气:“帝王之心,深如瀚海,本就不是我等可以轻易揣测的。娘娘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固宠自身,便是在这宫中立足的根本了。”
林静不再说话,默默地喝着安神茶。秦嬷嬷的话,是这个时代生存的至理名言,但她要的,却不仅仅是“立足”。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皇帝齐延祺也同样未眠。他挥退了左右,只留下贴身大太监赵公公在旁磨墨。御案上摊着几本奏折,但他却久久没有落笔,目光落在窗外深沉的夜色中,眼神晦暗不明。
“赵禄,”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去查查,璟贵妃落水前后,都发生了什么,接触过什么人,太医的诊脉记录,也一并拿来朕看看。”
赵公公(赵禄)连忙躬身应道:“嗻!奴才遵旨。只是娘娘落水之事,当时颇为突然,皇后娘娘宫里也派人查过,只说是意外失足……”
“朕知道皇后查过。”齐延祺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朕让你去查,是想知道些……皇后娘娘可能没查到的东西。尤其是她醒来之后,言行举止,有何异常之处。”
“是,奴才明白了。”赵禄心中一凛,不敢再多问。他跟随皇帝多年,深知这位年轻的帝王心思深沉,极少会对后宫之事如此上心。这位璟贵妃,怕是真的引起皇上的注意了。是因为太傅李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还有,”齐延祺顿了顿,补充道,“查仔细些,动静小点,别惊动了翊坤宫和坤宁宫的人。”
“奴才省得。”赵禄领命退下。
齐延祺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殿里,拿起御笔,却在看到奏折上“臣王允诚”的名字时,眼神骤然变冷。他烦躁地将笔扔回笔架,靠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寿宴上,那个穿着紫色宫装的女子。李璟瑶……璟贵妃……
那张脸,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身影,竟有七八分的相似。尤其是她抬头看他时,那双眼睛里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随后强行压下去的惊涛骇浪……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情绪。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臣妻、一个初见帝王的妃嫔该有的眼神。
还有她那句“清减了些,失了颜色”……是在暗示什么吗?
车祸……那场将他带到这个陌生时空的惨烈车祸……她,难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