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朕旨意……今晚,朕……去咸福宫。”
咸福宫,是淑妃高慧君的住处。
赵公公闻言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竟然……要去淑妃那里?淑妃虽然位份高,但性情骄纵,皇上素来对她不喜。而且,这个时候选择淑妃,而不是王相暗示的沈若兰或高月娥……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齐延祺没有解释,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去传旨吧。”
选择淑妃,是齐延祺深思熟虑后的无奈之举。
第一,淑妃是镇国公之女,高家与王家有矛盾。宠幸淑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牵制王允诚,让他不至于太过得意。
第二,淑妃性情骄纵,容易掌控,不像沈若兰那样背后有王允诚和沈坤的算计。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对淑妃毫无感情,甚至有些厌恶。去她那里,或许……心理上的抵触感会稍微小一些?至少比去碰触一个完全陌生、甚至可能是敌人派来的棋子要好。
当然,他并没有真的打算与淑妃发生什么。他只是需要做出一个姿态,一个“广施恩泽”的姿态,来应付王允诚和朝臣的压力。
当晚,皇帝驾临咸福宫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遍了后宫。
淑妃高慧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陷入了巨大的狂喜之中。她立刻命宫人将咸福宫上下打扫一新,点上最名贵的熏香,又将自己压箱底的最华丽的衣服和首饰都翻了出来,精心打扮,准备迎接这迟来的“圣宠”。
而消息传到翊坤宫时,林静正准备歇息。
“娘娘……皇上……皇上他……去了咸福宫。”翠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不敢看林静的脸。
林静端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把牛角梳,正慢慢梳理着长发。听到这个消息,她的手猛地一顿,梳子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色褪尽。尽管她努力说服自己,齐延祺这样做是迫不得已,是为了顾全大局。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那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感觉,还是像一把利刃,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他去了淑妃那里。那个曾经处处与她作对、刁难她的女人。
他不是说,他心里只有她吗?他不是说,让他碰别的女人比杀了他还难受吗?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去了?
巨大的失望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娘娘……”秦嬷嬷上前一步,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林静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苍白憔悴的脸。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捡起地上的梳子,继续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动作机械而麻木。
“夜深了,都退下吧。”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任何情绪。
“娘娘……”翠儿还想说什么。
“退下!”林静猛地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
翠儿和秦嬷嬷不敢再多言,只能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寝殿内,只剩下林静一个人。她放下了梳子,走到床边,和衣躺下,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黑暗中,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锦缎的枕头。
她想起现代时,他们因为一点小事争吵,齐景辰笨拙地哄她开心;想起车祸瞬间,他奋力扑过来护住她的决绝;想起穿越之初,她在陌生环境中的恐惧和无助,以及找到他时的那份狂喜……
那些甜蜜的、痛苦的、充满希望的记忆,如今都变成了尖锐的碎片,扎得她遍体鳞伤。
她开始怀疑,他们的爱情,是不是真的如同她想象的那般坚不可摧?在这座巨大的、冰冷的、吃人的宫墙之内,所谓的爱情,是不是根本就一文不值?
那个在养心殿对她说着“对不起”和“相信我”的男人,此刻,正躺在另一个女人的宫殿里。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或许,她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对他抱有幻想,不该相信他能给她现代式的爱情。他现在是皇帝,是这个时代规则的制定者(哪怕是名义上的),他有他的责任,他的无奈,他的……理所当然的三宫六院。
而她,林静,或者说李璟瑶,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或许……只是稍微特别一点的那一个?
夜,还很长。咸福宫内,或许是歌舞升平,或许是虚情假意。而翊坤宫内,却只有无边的黑暗,和一个女人破碎的心。
这一夜,注定无眠。而林静与齐延祺之间,那道刚刚因为坦诚而稍稍弥合的裂痕,似乎又被这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撕开了。
加迷茫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