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则道:“就是你杀了玉合!”
曹淑媛的笑容一瞬间似被霜冻住,笑容一点一点隐去,神色冰冷厉声道:“小小宫女竟然血口喷人!竟敢污蔑淑媛?其罪当诛!”
沈柔则只觉得手脚冰凉,她心里清楚眼前那个懵懂无知单纯可爱的曹淑媛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皮囊,在这副皮囊下面一藏着恶毒锋利的獠牙才是真正的曹如莘。
曹淑媛缓缓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沈柔则道:“我有什么理由杀死一个优伶?”
四周登时静的吓人,一根针若落了地都听得清楚。
风偶尔吹过窗户发出轻微的声音。
曹淑媛脸上表情依旧平静,但是眸子里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我们去了如园戏班,虽然已经日落西山但是里面的老人还记得当年一对机灵貌美的姐妹花,虽然毫无血缘关系但是胜似亲生姐妹,那便是瑞珠和玉合,但是不就之后瑞珠发达了,自己赎身还不够,还帮助玉合赎身,这样的情意实属难得!”沈柔则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曹淑媛的记忆似乎缓缓展开。
“可是后来玉合还是被卖入了云韶府,但是那毕竟是太常寺的教坊,对一个弱女子来说是个好出路,之所以她又重回戏班子那是因为她的好姐妹也无力帮扶她,我想应该是曹家的人需要一个女孩子日后送入宫中,而你是曾经被遗弃无法相认的那个女孩子。”
曹淑媛愣在那儿久久沉默,她想张嘴怒斥沈柔则胡说八道,可是她现在毫无力气反驳。
沈柔则道:“云韶府的人年年都会入宫,玉合也是演出很多次,但是她偏偏今年这次遇到了旧友,而且云韶府的人是不能肆意在宫中游走,她的范围就在成云庭附近的花园,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曾说你看见云韶府的人在排演,我想那个时候玉合认出了你,只是你碍于众人不敢当众与她相认,后来她可能是威胁了你,你才动了杀心。”
曹淑媛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数九寒天一盆冰水从头倒下来。
沈柔则缓缓道:“你说服她去吓唬薛淑媛,你知道薛淑媛虽然心机深但是胆子小,玉合故意用口技吓唬她,然后骑着纸驴突然出现!薛淑媛吓晕了,你这个时候毫不犹豫抽出你准备的刀子杀了她。”
曹淑媛摇摇头道:“你在编故事,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故事很有趣,云韶府的优伶若是排演出来那更有意思了。”
“你把玉合杀死推入水中,但是你怕血蹭到你的衣衫,你用纸驴挡住了你的衣服然后杀死她推入水中,你把已经湿成一团的纸塞入花丛之中,但是你的衣服也都是湿掉了,我抱你的时候我还纳闷你的衣服怎么湿漉漉的。”
曹淑媛静静听着。
许久曹淑媛才缓缓开口道:“你说错了。”
沈柔则挑眉道:“错?”
曹淑媛闭上了眼,她不愿回想那辛酸的日子,但是那些曾经真是存在的过去时时刻刻提醒她的出身。
“玉合没有威胁我,她看见了很高兴,但是也惊讶我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我本不想杀她,可是我没办法,她知道我的过去,我的过去是我的秘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风风光光的曹家小姐过去是下流的戏子。”
沈柔则听了心里难受。
曹淑媛叹道:“我与薛淑媛确实是云泥之别,她自小就是金枝玉叶,而我是残花败柳!我母亲身份低微与曹广不过是露水情缘,母亲也曾幻想过嫁给他做妾,可是她连做外室的资格都不够!”说到这里曹淑媛讥讽一笑道:“母亲不久生病去世,徒留我一人只能卖身入戏班,在如园戏班我遇见了情同姐妹的玉合,而曹家的人盘算想送曹家的女子入宫,可惜要么已经婚假,要么年纪尚小,最后不知道哪个有心人想起了我,我又成了曹家的血脉——”
沈柔则扪心自问,如果处于曹淑媛的境地又该当如何?她的心仿佛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曹淑媛面无表情,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烛火映衬着她娇美的面孔。
沈柔则站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手脚无力。
她侧着身子不忍去见曹淑媛悲戚的面孔,思虑再三终究还是开口道:“当日两位淑女入宫,薛淑媛中了毒,可是你故布疑阵?”
曹淑媛轻轻抚去脸上湿漉漉的泪珠,干笑道:“没错,我先下手为强,韩宫令做事谨慎聪明,她一定不会想到竟然真的是我下的毒。”
沈柔则道:“你是聪明人,可惜——”她说不下去。
曹淑媛哈哈大笑起来,这么深的夜,她的笑声如此凄惨,酸楚。
没几天,传出曹淑媛惊吓过度忧虑病重,曹家人请旨,今上垂怜特命返回私家休养生息。
薛芷芙不费吹灰之力成为太子妃,宫中之人皆无比嗟叹她的好运气。
提教院,韩宫令看着沈柔则道:“今上念在曹家人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不再追究曹淑媛身份的事情,整个后宫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沈柔则跪在地上只觉得一股寒气沁了上来,她赶忙应允道:“奴婢遵命。”
韩宫令伸出手扶起她,盯着她清秀的面庞道:“你以后不用回永巷了。”
沈柔则呆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