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行人离去,医馆内渐渐有私语声乍起。许多目光默契地投在她身上,不少人在窃窃秦悦胆子是真大,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她一人挺直腰背站在那里,连膝盖都不弯一下。
周伯更是连连抹汗:“小姐啊,下次您可不能这般任性了。还好这次王爷没瞧见……”
秦悦:“瞧见了。”
那人刚才直勾勾盯着她呢。
周伯:“……”
这真不能怪她,她随性惯了,来这世界还没跪过谁,平时与谢隅私下来往也与“礼数”二字根本不沾边。
听见私语,白烟萝蹙眉,心想二人竟闹掰成这样,宁愿冒着犯大不敬的罪名也不愿朝昔日的情人屈一下膝。如此想来,她还真有点不畏强权的硬骨,于是看向秦悦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倾佩。
然而秦悦并不知她脑补了多少狗血话本里的爱恨情仇,见她投了目光过来,只礼貌性微微一笑。
周伯语重心长:“小姐啊,京都名流最重礼数,若不好好学学规矩,恐生麻烦……”
秦悦:“麻烦来了。”
周伯:?
渐远的车轴滚动声又蓦然增大,方才已然离去的亲卫与马车又折回医馆门前。这下,攒动的人头又纷纷低下,医馆内顿时鸦雀无声。周伯和众郎中都不自禁看向秦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完了完了,他们家小姐不会被王爷就地斩杀吧!
云锦车帘掀开,谢隅迈步而下,径直穿过跪倒一片的人群,停在秦悦面前。
医馆内外围满了大量围观的吃瓜群众,眼睛忍不住往两人的方向偷觑。看这架势王爷是来兴师问罪的,明月医馆怕不是要血溅三尺啊!
秦悦手中还握着擀面杖,根本不知道在场诸位心里猜到十万八千里去了,只抬眸问道:“你怎么来了?”
路过还不好好路过,非要折返回来,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人群之中,白烟萝偷眼望去,本想寻机为秦悦求情,不曾想谢隅非但不恼,唇角反而噙着笑意。
只一瞬间,她便察觉出两人不简单。
果然,下一刻,谢隅淡淡道:“接你回府。”
这一句有如晴空霹雳,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却碍于谢隅嗜杀的威名不敢作声,眼神偷偷流转在两人身上。
此刻茶饼在手,谢隅与她隔桌相望,寝阁亲吻的画面又不由自主浮上脑海,秦悦轻咳一声,眼神闪躲着放下手中的面团,道:“等我收拾下再随你回去。”
她拍了拍手上的面粉,一转眼瞧见白烟萝满脸难以置信地看了过来,又连忙改口:“呃,我今日睡医馆。”
谢隅挑了挑眉:“既然答应了,怎么还有反悔的道理?”
秦悦默默扶额,疯狂在心里说我快被他们的目光射出几百个窟窿了!!你自己瞧瞧这阵仗!
她的心声很吵,谢隅唇角微扬,转身环视身后跪倒的大片人群,所有人在他回头的一瞬间都条件反射地收回目光,生怕与他对视。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摄政王,竟然一下早朝便直奔明月医馆,还将秦小姐接回王府,要说二人没点什么,恐怕无人会信。
白烟萝双唇翕张,话到嘴边再瞧见谢隅那骇人的背影,又收了回去。
秦悦这时候也不敢看她,万一被当成挑衅怎么办?她最不会处理的便是这种复杂的关系。
好在白烟萝看出了她的忐忑不安,主动打破沉默:“今日多有叨扰,秦小姐,殿下,告辞。”
话音刚落,白烟萝携丫鬟款款离去。
秦悦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谢隅绕过摆满食材和药材的檀木桌走到她身旁,低头看她手上正在捏的茶饼。
他离得太近,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躲避,迅速和他拉开距离。
一反常态的变化他自然能察觉,谢隅眉间微蹙,不知为何,她似乎对他产生了抵触,像是厌恶。
秦悦道:“我饿了,回去吃饭吧。”
没做停留,她快速洗去手上沾染的茶粉,瞥了眼怔然的周伯和郎中便疾步踏上马车。
沉重的马蹄声消失在长街尽头,望着离去的一行人马,郎中道:“怪不得当初王爷大手一挥就送了咱们十车药材。”
另一郎中诧异:“怎么说?”
“莫不是从那时就对咱们小姐情有独钟啦!”
众人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