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夸的导购词,让房间一下子热闹起来。
我的注意力却落在方才被贺舟不小心碰翻的收纳篮上,他只是潦草地顺手收拾,遗漏了一张卡片在地板上。
我闪身过去,歪着头盯了半晌,又朝没有顶盖的收纳篮里望望,全都是结婚请柬,不过样式不同,有的花哨有的简约。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诧异:“这是别人的请柬,还是你要结婚了啊。大多数人在你这个年纪确实该考虑结婚的事了。但就你这种生活状态,下班到家饭也不做,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跟你过啊。”
听见门铃响,我陡然坐直,以为真被我猜准了,是贺舟的未婚妻来了。
没等我跟上开门的贺舟,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道仓促的男声:“你的外卖到了。”
我瞬间失落地耷拉下脑袋,懒得跟过去看他买了什么。
盲猜是晚饭。
我继续不停地变化着歪头的角度,试图在这一筐凌乱的请柬上找到新郎和新娘的名字。
贺舟拿着外卖去了厨房,放了一部分到冰箱里,然后拿着剩余的回了客厅。我瞟了眼,发现除了晚饭,贺舟还买了啤酒和香烟。
他是有瘾吧!!
也幸好我没有嗅觉,否则就这二手烟的浓度,我非当场肺癌去世不可。
想要教育他几句的念头硬生生忍住,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之所以觉得他长高了,是因为在我的心中,逃避地遗忘掉成年后的他,只记住了他十六七岁的样子。
那时的他尖锐、自卑,那双冷漠的眼睛永远在走神,好像眼底萦绕在一片的散不开的积雨云。
此刻的他,简直比那年的状态还要令人心疼。
是出什么事了吗?
谈婚论嫁的未婚妻把他甩了?还是工作不顺被老板优化了?
又或者是被诈骗了几十万,感觉人生失去了意义。
总不是想我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吧。
我被自己最后这个猜测逗得笑了会儿,才挨着他坐下,语重心长地说:“贺舟啊,人生不过三万天,很多人连一万天都活不到,就比如我。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兮兮呢。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装可怜博同情呢。嗨呀,现在小姑娘都不吃这一套了,在这个女性觉醒的时代,大家都慕强懂吗?再说,这里除了我这个鬼,谁能看见你装忧郁啊。快点把饭吃完,洗洗睡吧。明天还得起床上班呢。”
我单口相声说得口干舌燥,等我终于歇歇喘口气时,身后捏易拉罐的细碎声音已经消失,贺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灌酒,人斜斜地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无奈叹气,心说哥们儿你好歹刷个牙再睡啊。
你要是我男朋友我肯定一脚把你踹下床。
不对,是直接踹出家门!
我百无聊赖地绕着茶几跳来蹦去,数着贺舟一晚上喝了几罐。
数到最后我只觉心累,瘫在沙发上抬脚,假装能踢到贺舟似的把人往远处拨了拨。
可能是被感染了困意,我打了个哈欠,心中叹气。
你怎么混成这个熊样了啊,太不争气了。
夜色沉沉,楼上邻居家那个爱蹦跶的小孩已经长大懂事了,楼下经常写不对作业被父母挥着藤条轮番上阵教训的中学生早考上了大学,整栋楼静悄悄的。
我不知道自己盯着贺舟看了多久,又是第一次伸手试图触碰他的睫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在我即将要睡着的时候,我被贺舟诈尸般起身的动静惊醒。
我盘腿坐好,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看见贺舟非但没有去洗漱或者回卧室睡觉,而是径自进了厨房,打开了冰箱。
他竟然还要喝酒?!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非常想把人骂醒。
但下一秒,我注意到贺舟手里的东西,是一个六寸的香菜蛋糕。
贺舟从茶几上拿了打火机,把插好的蜡烛点燃。我默不作声地挪到他对面,看见摇晃的烛光倒影在男人黯淡的眼底。
“生日快乐,今年还是你喜欢的香菜蛋糕。”贺舟视线越过蛋糕,看向对面我在位置,如是说。
窗外玉兰花开,是春天。
贺舟的生日在秋天,这个家里,在春天过生日的人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