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遥在冯舒羽的指点下将自行车锁在了门廊一侧,随后跟在身后等她开门。
等待期间她还盯了好一会儿门扇两边的壁灯,造型很别致。
“你们家灯好漂亮。”她说。
冯舒羽回头看了看,一扬眉:“谢谢,是我挑的。”
电子门锁滴滴一响,她撤手推门。门里不远铺着块浅棕色地毯,软绵绵毛绒绒的样子。冯舒羽拿了双拖鞋给付遥,看上去是棉麻质地,精致轻巧,穿着踩上地毯时,松软的触感让付遥忍不住在原地反复踩了踩。
可鞋架上还有一双稍大的塑胶拖鞋——付遥有点紧张了,小声问:“你父母在家的呀?”
“都不在。”冯舒羽正背对她换鞋,顿了顿后回头笑起来,“放心啦,是我家保姆宋阿姨,她不会打扰我们的。”
说罢,她嘱咐付遥先去沙发上坐着,随后撂下句“稍等一分钟我去厨房拿果茶”,便径自去了。付遥下意识地目送,末了低头又踩两下,这才慢慢挪向沙发处。
很大一张沙发,和内部装修风格完美契合。付遥小心地拿手指按了按,沙发顺着力道陷下去一大块,松开后又很快回弹——最重要的是,沙发前也铺着同样的地毯。
她有点开心,轻轻坐下后,便不露声色地垂下手去,rua了两把地毯的柔软长毛。
不远处传来冯舒羽同别人的对话声,都是语调软绵的本地方言,大概是说带同学回来玩了,果茶也是做给她喝的。
应该是在和她家阿姨说话。付遥又rua了一把软毛,心想,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但是人家甚至没露面,直接找过去会不会太突兀了……
她陷入纠结走了神儿,原本张开五指揉弄地毯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冯舒羽出来时,就见她一手托腮一手垂落,目光游离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要是她撑在颊边的手让不多的脸颊肉堆在了嘴角,还摆出那么副严肃思考的样子,任谁看了也会带点笑意的。
“我家地毯很棒吧?”冯舒羽将两杯果茶放在茶几上,挨着付遥坐下,也垂下手去揉了下地毯毛,“如果洗过地毯了还可以躺上去,然后……”
她举起双手又伸直双腿,在空中示意着挥了挥:“像这样,或者打滚,超舒服的。”
“……可以想象了。”付遥说得很认真,她确实已经开始期待了。
期待毛绒绒可以躺着打滚的地毯,期待杯壁挂着水珠的果茶、正逐渐开始放映的“不错的”老电影,还有或许能成为朋友的这段新关系。
她开始期待所有她未曾拥有过、却即将被冯舒羽带入她生命里的崭新经历。
……
三个多小时后,付遥捏着家门钥匙,有个念头在脑中冒泡,说之前她修饰期待的定语不够精确,草率了。
时间将近下午两点,按照妈妈的性格……应当是撑着没睡午觉等她回来的。
最关键的是她先前没敢告诉孙艺霞是要去新认识的朋友家里玩,只说和井和璇约了一起自己加训——而换了平常,知道妈妈在等的付遥不可能把一个私下加训拖到将近两点。
这说不通,太不合理了。
付遥或许可以只一个照面就迅速判断该避让还是强攻,也可以短时间内从两个看似各有优点的战术里抉择出更好的一个——但此时,她明知道多拖一秒情节可能就多严重一分,双脚却仿佛被无形的胶水死死粘在地上,分毫难以挪动。
她在心底一字一句默念完了半面墙的小广告,才终于抬手对准锁孔,扭动了匙柄。
“回来了?”端坐桌边的女人掀起了眼皮。
付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四肢不要太僵硬,弯腰脱鞋时低声道歉:“对不起妈妈,我回来晚了。”
“嗯,”孙艺霞稳坐不动,“是挺晚的。”
她说的话不太好听,语气却似乎……还可以?
不是那种冷而高傲的阴阳怪气了,而是佯装出的严肃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满意?
付遥敏锐地嗅到了这一点点变化。
但她丝毫不敢放松,试探着解释:“是训练……和井和璇她们,稍微……拖了一会儿。”
“嗯我知道呢。”孙艺霞起身草草挥了挥手,“我去睡了,下次早点。”
这种情况居然被她轻轻揭过了。付遥愣了一下,差点脱口而出:“您不……”
孙艺霞也不回头:“我不什么?哦——”
她转过身来,眉头习惯性往里微皱着,又是熟悉的语气:“——哦,你们队里不是要换队长了?我以为你会为了这个加训,难道不是?”
付遥懂了。
“……是的。”她低低应声,“我……打算,去的。”
孙艺霞难得温和地笑了笑。
“好好训练。”她说,“别人可以,你当然也可以。”
付遥垂着头点了点,表情彻底消失了:“好。”
——也许,告知孙艺霞此事的人并没有明确告知她的女儿是否要参加队长的竞争,但无论事实如何,她已经知道此事,也已经默认她的女儿会参加了。
所以付遥必须让她的默认成为事实。
她不得不加入选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