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淡了’,”她有点委屈,不忿也只敢在心里不忿,“淡都淡了,看看我不行嘛。”
……
井和璇人算聪明,凭着一句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然而她忘了辛凉是何等的一位奇葩——她要是会“求而不得无疾而终”,那冯舒羽就该“真心诚意毫无保留”了。
而事实是,辛凉初中时发觉了自己对当时班长的情感“有所不同”——班长相貌端正脾气又好,为人真诚处事周到,跟辛凉本人还很聊得来,哪方面都称得上出类拔萃,唯一能算上问题的,大概只有她是个女生。
初二的年纪发现自己可能喜欢同性,换了旁人可能要陷入自我怀疑,藏藏掖掖不敢让人知道。可辛凉脑回路异于常人,她花一小时略带新奇地摸索完自己的感觉,顺带接受了自己新开发出的性取向,第二天就去找了她的班长,直接坦白。
之所以不说“表白”而说“坦白”,是因为辛凉的中心思想和她今日拒绝井和璇如出一辙——我最近发现我可能喜欢你,但大概率不是真的喜欢,你也不用过于在意,我个人估计,最多一年就可以自己淡下去了。
能和辛凉聊得来的人不多,但既然能和她聊起来,多少能容忍一些她的毛病。这位班长震惊了半分钟,最后只是无奈地说了一句:“哪儿有你这样表白的……喜欢你的都得给你吓走了。”
“不一样。”辛凉皱了下眉,“他们表白是希望成功,我只是在跟你……探讨。”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一年之后,希望你可以印证你的猜想。”女孩说。
她拒绝得委婉。辛凉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谢谢。”
事实证明,辛凉对自己的揣测十分准确。还不到一年,她所谓的“喜欢”就已经淡了下去。她同班长的关系也依旧不错。这件事留下的唯一痕迹大概是,辛凉从此能确定,类似这样的感觉在自己这里并不是“喜欢”。
……井和璇想让她尊重别人的感情,可在这方面,辛凉连自己的感情都未必尊重。
……
这一边井和璇心灰气丧;另一边冯舒羽却倚在床头划拉着手机,笑得满面春风。
原因无他,付遥发消息告诉她,她们班想要用她上次想买没买的那套衣服当演出服。这孩子大概是后知后觉自己事先没打招呼有些不妥,问她介不介意时,话里的小心翼翼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冯舒羽都能想象到对面女孩无意识啃着手指、纠结地边打边删的模样。
事件发展如她所愿,冯舒羽心情轻松得很,有意逗她,手指一动,先发了个意味不明的“啊”过去。
眼见对面“正在输入…”了很久,她才不紧不慢地把打好的消息发出去:【没事,你们用吧,反正我没机会穿也是可惜,正好还能让我饱饱眼福。】
付遥回复她:【嗯,谢谢。】
冯舒羽:【什么时候试了衣服记得拍照片给我啊,我要提前看[可爱.JPG]~】
付遥盯着这条消息——尤其是末尾的可爱表情——发着呆啃了很久的指甲。直到屏幕自动熄灭,她才激灵一下回了神儿,视线聚焦的第一眼就从黑屏里看见了自个儿微微上翘的嘴角。
她愣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只好摁亮屏幕,注意力重新回到那条消息上来——拍照……嘶,怎么拍才能拍到全身啊?
她构想了几种手机摆法。靠在桌子上人站远点肯定是能拍到全身的,但那样会显得比例非常奇怪……具体参考她之前给队里新人录的训练视频。
对着镜子拍?可是她家里并没有全身镜。
至于学校里,冯舒羽班里的排练已经告一段落了,她自己说以后可能没法常来……付遥总不能穿着表演服去她班门口晃。
然而她心里还没想出个定论,手指却已罔顾一切疑难地满口……满手答应了:
【嗯,一定。】
……
两人照例互道了晚安。付遥却没去睡,反反复复翻看着聊天记录,犹豫片刻,她翻身下床,踩上软底拖鞋,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走进卫生间。
快十二点了,母亲早该睡了。她轻轻关上门,没敢开卫生间里的灯。大半夜的,就着手机摄像头自带的闪光灯,这孩子胆大包天地举起手机,对着镜子试探性地笑了一下。
她当然不是要亲身验证什么灵异都市传说,而是实在没按捺住,跑这提前为“对镜全身自拍”这一难题做功课来了。
付遥不是第一次照镜子,却实在是第一次对着镜子研究怎样摆pose,老觉得像在“搔首弄姿”似的,十分不习惯。明明没有旁人,她却硬生生给自己臊得耳根发热,手脚别扭,哪哪儿都不得劲。也不知是光线太阴间显得,还是大部分女生都难以避免挑剔自己的外貌,这一别扭,她越看自己越觉得不满意,简直没一处顺眼的。
她凑在镜子跟前,打着手电仔细打量,过于集中的精神理所当然地忽略了渐渐冻凉的脚趾,以及门外传来的,另一双软底拖鞋摩擦靠近的微弱脚步声。
睡眼惺忪的视野里,一只修长瘦削的手摸索着搭上了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