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油乎乎的嘴露出相似的笑容,这是郭呤吃过的最美味的一张饼。
刚捂热的钱袋在补上上月的并续上下月的房租后所剩无几,再塞回怀中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轻轻叹口气,明日依旧还得洗衣养活自己。至少不再身无分文,这么想的郭呤在钱袋变空后惴惴的情绪略有回转。
聊了些近况后,兄妹两相顾无言。日轮又往西偏了一格,郭二要回营了。
“小妹,再忍耐些日子,二哥挣钱回来给你花。”郭二看向郭呤的神色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这一刻,郭呤有许多话想对郭二说,哪怕只是几个月的时光,共患难的情谊在她心中已将他看成真正的亲人。眼下的日子是难以忍耐,但她是有退路的,而郭二没有。
“二哥,”郭呤叫住转身的郭二,她情真意切地说。“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保重。”
金色的阳光晃得郭二的面貌模糊不清,只有他的声音飘飘荡荡地传入耳中。“知道了,小妹你回去吧。”
郭呤凝视着那道被柔和金光笼罩的孤独背影,消瘦的双肩仿若承载着某种无形的重量微微下垂,步伐虚无而坚定,每一步都踩在光与影的交界,像是霎那便要消散,又像永恒无际。投射在地面的影子被拉得又长又细,如同牵动人的思绪,总舍不得轻易散去。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橙红的云霞燃烧殆尽后是暮色的深紫,郭呤回到小屋,锁上门隔绝最后一丝光亮,日子还要继续,她缓缓闭上眼躺在床板上。
翌日一早,郭呤如同这一月来的每一日一般,天不亮便离开那不甚温暖的床,拖着疲惫的身子到河边洗衣。这种日子不会过很久的,她想。
十一月的浦平镇额外冷,天空飘起雪花,大地裹上一层又一层的银白,北风卷得门板啪啪作响,寒风似乎从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道缝隙里钻进来,郭呤躺在棉被里瑟缩着又是一夜无眠。
棉被是用郭二第二个月发的饷置办的,郭呤寄希望于它能帮她度过寒冬腊月,但才十一月,她已是冻得一宿一宿睡不着,若非胸口还有一团热乎气,光看她青白的面孔,离死尸也不远了。
再去洗衣是做不到了,郭呤甚至没有一身外出穿的棉衣,离开棉被她连站直都困难,只能将身子蜷缩的紧紧的。幸而上次郭二回来时用剩余的钱买了米面,又给她备了些木柴,她倒不至于饿死,也能生着火给自己熬碗热粥喝。
但不到饿得实在受不住,郭呤是不会离开床的,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消耗她的体力,体力流失就意味着要补充食物,然而留给她吃的食物不多,只要能吊着一口气,她是能省则省的。
肚子咕唧作响,仿若有无数只小虫啃咬着每一寸内脏,郭呤翻身将头埋进棉被里,想要忽略身体发出的急迫讯号。肚腹的抗议没有得到满足,一双无形的手伸进她的胸口,攥紧心脏,缓缓地收紧。
沉重的呼吸声从棉被里透出来,郭呤的忍耐力到了极限,她手脚发软地从床上坐起来,披着棉被佝偻着背走到化作余烬的柴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