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玉阶却当没听见似的,还在那吩咐朔川出去自便。
什么意思?到了这种地方不叫姑娘,反而让我一个人在这陪着他!我脸气得更红了!
他转过头扫了我一眼,便没事儿人一样把桌上那杯茶喝了。
肉和酒很快就上来了,我坐在陶玉阶对面。
那上菜的姑娘虽不是胡姬,倒也长得水灵,一边放菜一边朝陶玉阶的脸上瞅。
陶玉阶只不过无意瞥了她一眼,她便满面春风,跟什么似的,颔首低头,羞红了脸,放好菜就娇滴滴地跑了出去。
好端端的,非要对人家姑娘惊鸿一瞥,平白祸害人!我心里冷哼一声。
中间炉子的炭火暖烘烘的,陶玉阶将紫色的葡萄酒倒进透明的琉璃盏中,看起来就很好喝。
他递给我一杯,然后将一片片鲜嫩多汁的牛羊肉放到烤网上,不一会儿便肉香四溢。
我也难免有口腹之欲,不禁咽了咽口水,一边看着冒着热气的炙肉,一边品尝了一口葡萄酒。
这酒十分甘甜柔润,从前在沁州时爹爹也曾买来一些葡萄酒,我也尝过,但是都不及今天喝的这一杯。
陶玉阶将烤好的肉往我盘子里夹。他的睫毛垂下,那张美玉般的脸离我不远。
我不禁问道:“三弟弟经常来这里消遣?”
他抬眼瞧了瞧我,随后又继续翻着烤网上的肉,道:
“只是冲着他家的酒肉来的,并不做多余的事!”
呵!我能信么?他这样的纨绔子弟,背地里不知有多少花花事儿!
“这酒肉确实美味,我也是托三弟弟的福才能吃上,要不然谁会知道这种地方会有如此美味呢!”
“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倒也不是因为风月之事,只不过是听人说这里酒肉美味,特地来尝尝,只要心中坦荡,又何必在意是什么场所。”
他说的一本正经,倒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由他装去吧!
他把我照顾的很好,酒好喝,肉好吃,我喝了很多,也吃得很饱。纵然外面声色犬马,我们似乎丝毫没受到影响。
后来他过去把房门关上,屋子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我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微醺中死死盯着他的动作。
没想到陶玉阶竟走到了那把琴旁边坐下,像模像样弹起琴来。
我从前也学过琴,老师常说一个人的言语表情可以骗人,但是弹出的琴音琴意却骗不了人。
我想就凭他这个人,弹出来的乐曲不是淫词滥调,就是杀伐之音。
而琴声一起,如置空谷之中,风吹林动、叶落溪流、蝶绕幽兰,静中有动。
我被深深吸引,不由得看向陶玉阶,他白衣秀发,低头挺胸,竹节般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
我昏昏沉沉,像是在看一个别的人,一个与陶玉阶毫无关系的、气质如兰的谦谦君子。
琴声辗转之后,竟有绵绵不绝的情意迸发出来,缠绵悱恻,让人想要怆然泪下。
我站起身,脚下感觉软绵绵的,恍恍惚惚走到陶玉阶面前。
“别弹了!”
我边说边把手掌按在琴弦上。
我大概是受不了一个如此恶毒的人弹出这样高雅的琴音,又或者我一听到这琴声就想到了自己的种种不幸。
总之我就是想阻止他,说不清道不明。
他抬眸,眼睛温柔如水,又立刻起身绕出来扶我:
“你醉了?”
今日的确喝得多了点,没想到这酒还有几分劲头,使我有点昏昏沉沉。
“我没醉,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到底要怎样?”我愤然看着他。
他不说话,只想要扶我坐下。
我不知道怎么了,用力地推开了他,冲他大声道:
“陶玉阶,你究竟要怎样?又是送东西,又是送花,又是帮我包扎,现在还带我来这里逍遥,到底什么意思?”
陶玉阶又凑上前来:“这次当真醉了,我们回去吧!”
“你别过来!”我又一次狠狠推开他,“你知不知道,我恨透了你!我……恨不得生啖你肉,冷饮你血!”
此时我恍恍惚惚,陶玉阶在我眼里已经变成了两三个人影,但是他脸上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是同情!
我更生气了,“你是魔鬼么陶玉阶?我要杀了你!”
我脚步虚浮地朝他冲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他紧紧抱住我,又是那样温暖,他身上独有的清香伴着葡萄酒的气味,使我不能自拔。
他抚摸着我的头,那样轻柔,像是在抚摸什么宝贝似的,轻声道: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放心吧,我不会原谅你的,我要报仇!”我在他怀里嘟囔着。
他又将我抱得更紧了,仿佛稍微放松一下,我就会从他怀中流走似的。
难以置信的是,下一刻,他轻柔的双手轻轻托住我的双颊,高深莫测又如视珍宝一样地打量着我,然后他柔软凉薄的双唇落在了我的额头……
我像触到了雷电一样,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但是转瞬后,我的脑袋却异常变得清醒过来。
陶玉阶,他……亲了我!
他此时已经在看着我,我也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他湖水般的眸子泛着熠熠波光,满是柔情。
我的脉搏好像一刹那停止了,一口气堵在心口什么地方,使我难以言语。
而陶玉阶却托住我的双腿和后背,将我横抱起,我的双臂不得不环在他脖子上。
他就这样,把我从雅间抱出来,一路抱到了马车上。完全不顾这一路上那么多人七嘴八舌地说些什么,也不顾我已经羞得把脸埋在他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