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见眼看着周秋山一下收起那股漫不经心又站得笔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俨然一副被人嫌弃欺负,任人宰割的小狗样。
“老师,算了吧。没关系。”
陈长见拳头攥紧了。
蒲欢道:“我不问清楚怎么行?万一同学们……你转过来适应新环境还是比较困难。学习进度虽然相差不大,不过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范主任说你平时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这样你压力太大了。在学校里陈长见成绩好,做同桌的话他还可以帮你。”
周秋山话里听不出情绪:“还是陈同学的意愿比较重要。”
蒲欢:“说实在,欢姐知道你要转过来时觉得很棘手,话又说回来,你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现在三班的一份子,我一定要对你负责,保证你能健康成长……”
陈长见要受不了了。
怎么说得好像是他让周秋山未来生活那么艰难一样。
周秋山不会觉得自己不敢和他一起坐吧?
想到这,陈长见瞳孔又震了两震。
他料到自己不愿意。因此这个坏人就硬要让他当?!
在他思考间,旁边的一师一生已经交流了许久。
周秋山沉默着听了一会,真诚道:“麻烦蒲老师了。”
蒲欢佷是欣慰地看着面前的周秋山点点头,转过来看向陈长见又拧紧了眉,真不知道今天这孩子在犟什么。她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陈长见,只要是利于学习发展的,欢姐一直都是尽量满足你的需求,但是这次不能出于仅仅是你说不出理由的‘不愿意’就……”
蒲欢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陈长见突然深吸了口气——
“做。”
陈长见话简直像一个一个从牙齿缝蹦出来:“我非常愿意和周秋山做同桌。”
他已经换了副面孔,笑道:“早上我就在想,要是欢姐把新同学换到我旁边就好了。我早就挺想要个同桌的。”
“卧槽。”
听见声音,蒲欢望过去,办公室门外一排整齐的小脑袋瞬间都收了回去。
不过,有个脑袋大的收得比常人慢了些。
“徐!正!志!”
蒲欢追过去。刚跑到门口她就回来了,看来人已经跑远了。蒲欢踏着高跟鞋回来:“不得了了,带一堆人跑来办公室偷听。”
“还是你们班的孩子活泼,都放学了还热热闹闹地跑办公室来。”
“他们这活泼我受不起。”
虽然没抓到徐正志,但蒲欢已经不在乎了。
她喜笑颜开地又嘱咐了几句,无非就是让陈长见好好关照周秋山,积极带着新同学融入班级,还特意说了不要把让他在人多的地方落单,云云。
蒲欢当然是高兴的,另外两个人就难说了。
走出办公室,这时路上只剩几个同样从办公室出来的同学。他们的共同点就是走到两人旁边都会蓦地低下头,跟遇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完全不敢抬头,走过了之后又转过来看。
两人相隔几步远,一前一后往教室走。
一个沉浸在我刚才干了什么,我怎么就说同意了,那傻逼到底在挑衅什么?
另一个则仍然面无波澜,看不出想什么。
陈长见非常想立刻就冲回去,对蒲欢说老师你就当我放屁。
但他思忖片刻,觉得如果真回去可能自己话还被说完,就会被蒲欢当成皮球踢到地球另一端。
陈长见默默叹口气,最终接受了这个无法改变的现实。
话说回来,欢姐已经知道自己家里的事了啊,他那个死老爹……
陈长见烦躁地看向楼下那棵槐树,树叶在暖阳下浮动。
距离放学过去挺久了,一个人背着单肩包站在那,看起来是在等人,而且已经等了挺久。刚才他们走进办公室人就在那。
陈长见思绪飞得很远,抬头再往前看去,这才发现周秋山这人挺神奇的,硬是把南远这普普通通的夏季校服穿出了制工很好的感觉。
此刻天空像一块淡蓝到几近透明的琥珀。阳光柔和,斜照过来,浅浅打在周秋山身上。
他才转过来。
何爷爷应该提过一嘴,这人是从别的城市一个人过来。
家长没见过,联系租房也是他自己,过来也是自己。
周秋山……一个人也不认识。
跟他好像。
陈长见再抬头,对方又拉远了不少距离。
不行。装也要装得像点。不就是帮助转校生融入校园生活吗?这对于他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长见像是下了决心,几步上去,手自然拍在周秋山肩上。
“喂,以后好好相处。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距离拉近,两人的步子都慢下来。
周秋山比他高一点。他侧过来,视线落到陈长见手的位置。
他瞳孔漆黑,眼角上扬,向下看时透露着一丝桀骜。眼尾缀着颗浅淡的痣,又显得清清冷冷。
听了这话,此刻嘴角扯着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他慢声道:“是吗?”
语气有点欠揍,表情也很欠揍,整个人特别欠揍。
陈长见视而不见:“对,反正是同桌嘛,而且又是室友……”
“但是,我觉得,”他的话被打断了,周秋山声音没什么温度,“我们还是不要那么熟比较好。”
陈长见定在原地,有些懵。
“毕竟……”
他缓步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我是关系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