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他特意起来再去瞧瞧那只松鼠,看看能不能瞧见它像昨天一样摘葡萄的画面。
不过很可惜,他没瞧见松鼠,连葡萄也被人摘走了。
谢净看着流动的河流,他很喜欢听流水冲撞沙石的声音,这是他在沉寂中唯一能感受自己还存在的证明。
脚步声正在慢慢向他靠近,谢净停下笔,转头看去,看到昨天那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纯黑色的短袖,下身穿着一条紫色碎花长裤,头上戴着一顶大边缘紫色碎花帽子,跟裤子的颜色和碎花应该不是同一种。手上拎着银色大水壶,而脚上穿着绿色拖鞋。
谢净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一双黑色运动鞋。
看着她慢慢向他靠近,谢净也没有继续看她,他合上画本,合上椅子,准备离开。
沈江芙把手上水壶打开放到了河流里,水哗哗地流进壶里。
她当然看到了谢净。
他穿着一身黑,显得他脸白的突兀。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脸,跟大部分的男人相比要小一些。身上的气质符合她对画家的想象,有点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沈江芙蹲在河边,双手按着壶身,找到一个石头放在壶底,支撑着底部,防止它流走。她起身,跟谢净打了声招呼:“早呀。”
谢净听到声音,转头对她点了点头。
他手上的动作加快。
“好巧,你是在画画吗?现在是画完了要回去了吗?”沈江芙依然对他笑着问道。
“嗯嗯。”谢净把椅子折好,再次点点头。
沈江芙看他对她避之不及,脸上仍挂着笑,“嗯嗯,我浇完水也回去了。”
看着谢净提着椅子走远,沈江芙才把注意力放到水壶上面。壶已经灌满了水,沈江芙把水壶抬起来,倒掉一些水,把盖子盖上去,双手拎着水壶身上的把手返回。
沈江芙使出力气拎着水壶,“踏踏踏”的走回菜园。
她还记得家里的锅还开着火,给菜浇完水,把水壶放在原位。
谢净回家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他看着门口的仙人掌和玫瑰花,想起刚才那个女人拎着的水壶,谢净立刻去拿了小桶在水龙头接水。
也该给他的花浇水了。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远处的阳光照在了门口的花上,谢净接完水,拿了个塑胶红勺开始给花浇水。
那边,沈江芙惦记着家里的火还没关,摘下帽子匆匆爬着坡往家里走。
谢净在给玫瑰浇水时看到了这一幕,他先是看见紫色碎花帽子一上一下的摇曳,紧接着他看到一张平静而又温和的脸,这是他往常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
昨晚的笑和刚才的笑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
沈江芙上坡时看到谢净浇花,红黑相互映衬,她突然想起来那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的是什么了。
神秘感。
谢净身上的神秘感。
沈江芙现在跟村里的人一样,对谢净的印象是:高中毕业后就待在家里画画、有一个抑郁跳河死亡的养父、不喜欢跟人说话。
沈江芙没有一直看着他,偶尔向前看、低头看,加快脚步。快要走到看不见他的位置时,沈江芙忍不住回头望过去。
阳光下,那张脸更加白皙。手上拿着红色塑料勺子,颜色比红玫瑰还要艳一些。当她看到他的时候,他也在静静地站着。
她瞧见了他的那双眼睛也正在看着自己。
这次,沈江芙在他的脸上看到的不是提防,而是一丝无措。
谢净没想到沈江芙会回头望,他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还未收回,就被她抓到了。
沈江芙看着谢净不太自然的脸色,她举起手中的帽子慢慢地挥了一下,脸上扬起笑。
上下相邻,也算是邻居,邻居之间见面打招呼也是应该的。
谢净透过盆中分支生长的V型仙人掌看到了那张笑脸,因为笑容过于明艳和真诚,他心中多了一丝难以推脱之情,便试着笑一下。但因他很久没有笑过,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没有。他感觉不自然,转而又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等看不到她的身影,谢净才把心思放在玫瑰花上面。
他知道自己刚才这样的行为显得不礼貌、冷酷,但他不喜欢过于热情的人和事。如果他回以同样的热情,只会有更多的纠缠,所以他只能简单应付。
给花浇完水,谢净站在门口。这十几盆玫瑰花,几乎每朵花都开的繁茂。过一会,他走到了仙人掌的前面,拿起旁边的铲子给它松松土。
谢净一边松土,一边想:这个女人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