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祺将李钰安置在床榻上时，少年的身子烫得像块烧红的炭，连粗布衣衫都蒸腾着热气。药汁灌下去半晌，那双紧闭的眼睫却仍如垂死的蝶，不见半分颤动。

"麻烦。"谢祺咂舌，从行囊里翻出把蒲扇，这是谢祺自己做的，样子不是很好看，但是起码实用。竹骨摩挲过虎口的老茧，扇面摇动时带起潮湿的风，混着草药苦涩的气息，在闷热的茅屋里一圈圈漾开。

想不到男主还会病倒，我以为男主都是金刚不坏之身呢，谢祺心里想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扇了约莫半个时辰，谢祺的眼皮开始发沉。连日追踪的疲惫从骨髓里渗出来，化作千斤重的铅块坠在肩头。他支着额角的手肘一滑，险些磕在床沿

"水……"

沙哑的气音像钝刀刮过树皮。谢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只见李钰苍白的唇间正溢出几缕白气，喉结在薄皮下痉挛般滚动，仿佛有团火在脏腑里焚烧。

谢祺拿着茶杯，扶起李钰的脖颈，给他灌水。

李钰喝的很急促，水流倾泻进喉咙的声响，像暴雨砸在旱裂的田埂。

“慢些喝，没人同你抢”谢祺调侃到。

李钰真的是渴急了，他连着灌了两杯水，才好像恢复了些神志。

"还要么？"谢祺晃了晃空壶，故意让最后几滴水悬在壶口摇摇欲坠。李钰的视线黏在那点水光上，喉头又动了动，却突然别过脸闷咳起来。单薄的脊背弯成虾米，咳得额角青筋暴起，活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等李钰平息下来，他环视了一圈周围。

谢祺看着李钰环视四周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咯噔一下。

这小崽子不会是在嫌弃我的茅屋吧？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自己的住处：墙角堆着晒干的草药，窗台上摆着几个粗陶罐，床榻虽简陋但铺着干净的草席。虽说比不上那些雕梁画栋的府邸，但胜在整洁清爽。

谢祺清了清嗓子，决定先发制人："方才你在田埂上晕倒，我恰巧路过，就把你救了。"

他特意在"救"字上加重了音调，眼神亮晶晶的，就差把"快感恩戴德"四个字写在脸上。

李钰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却不见半分感激，反而带着几分警惕，只是碍于礼数低声道："多谢。"

谢祺："......"

不是，你这语气怎么跟被迫道谢似的？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李钰的视线在屋内逡巡，最后停在谢祺腰间悬着的短剑上。那目光太过锐利，谢祺莫名有些心虚——毕竟自己出现在荒郊野外确实可疑。

"确实巧了些。"谢祺摸了摸鼻尖，信口胡诌，"我本要去临县访友，偏走了这条近道，偏就遇着你晕倒。"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借口编得离谱，正想着如何补救，忽然灵机一动，反倒凑近李钰，压低声音道："小兄弟，你该不会是什么山精野怪变的吧？专挑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勾人魂魄？"

他靠得太近，几乎能数清李钰纤长的睫毛。少年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因他的突然靠近而绷紧了身子，耳尖微微发红。

还挺为你老婆守操节的嘛。谢祺暗笑。

"少侠说笑了。"李钰勉强扯了扯嘴角，"我只是个过路的。"

谢祺挑眉。

哇噻，我看起来是什么很单纯很好骗的人吗？这谎话编得比我还离谱。

他目光扫过李钰破烂的衣衫和枯瘦的手腕，故意拖长音调："过路的？看你这样子，倒像是逃难的。"

李钰抿唇不语，耳垂却更红了。谢祺忽然觉得有趣——这少年明明虚弱得随时会倒下，却仍强撑着维持体面，像只炸毛的猫。

罢了，欺负病人非君子所为。现在男主还只是一个小豆丁呢，欺负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