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脸色大变,带着人匆匆冲了出去。
梁上的人这才无声落地,脚尖点地,如猫般轻盈。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死者,忽然注意到对方衣襟里露出一角暗纹——是半枚被血浸透的铜钱,边缘刻着细小的符文。
谢祺迅速的将那枚铜钱收入袖中,转身翻出了窗外。
他回到正门,才发觉刚刚外面的吵闹声竟是一辆马车霸占在路中间,马车钱一个小孩止不住的哭,身上并无任何被撞到的痕迹,是碰瓷来的。
小乞丐的哭声又尖又倔,像把钝刀子往人耳膜上磨。他死死抱着马车的轮子不放,任凭车夫怎么拽都拽不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泪混着泥水往下淌,却仍扯着嗓子喊:"你赔!你碾烂了我的饼,就得赔!"
车夫气得胡子直翘,手里的马鞭在空中甩得啪啪响:"小畜生,再不滚开,老子抽死你!"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没人敢上前。这马车镶着金边,帘子上绣着"陈"字,谁不知道是城里陈大官人家的?谁敢触这个霉头?
谢祺刚要上前就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怎么回事?"是李隐的声音。
人群自动分开,李隐从里面走了出来,宋珩琛跟在他的身后。
车夫看到他后面的人眼神凶狠,语气稍缓,但仍不耐烦:"这小叫花子讹人!明明是自己撞上来的,非说我们碾了他的饼,要赔钱!"
"我没讹人!"小乞丐一抹眼泪,倔强地仰起脸,"那是我三天的饭!"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半块被压扁的粗面饼,已经和泥巴混在了一起,黑乎乎的一团。
李隐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块"饼",又抬头望向车轮——果然在轮辐上还沾着一点面渣。他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递给小乞丐:"这些够吗?"
小乞丐愣住了,脏兮兮的手悬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咬着嘴唇,突然说:"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他的!"手指直直指向车夫。
车夫顿时火冒三丈:"你——"
"这位大哥,"李隐站起身,声音不紧不慢,"孩子虽倔,但确实在理。您看这样可好?"他从钱袋里数出十文钱,递给车夫,"您把这钱给他,就当是您赔的。这样既全了您的体面,也让孩子心里舒坦。"
车夫瞪大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弯弯绕。围观众人却已经窃窃私语起来:"这公子真是菩萨心肠...""那车夫赚了,白得十文钱..."
终于,车夫悻悻地接过铜钱,粗鲁地塞给小乞丐:"拿去!别再让我看见你!"说完跳上马车,扬长而去。
小乞丐攥着铜钱,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他盯着书生看了好久,突然把其中五文钱塞回对方手里:"一人一半。"
李隐怔了怔,随即失笑。他蹲下来平视着小乞丐,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蛮。"孩子吸了吸鼻子,"他们都叫我小蛮子。"
"阿蛮,"李隐把五文钱轻轻放回他掌心,"这钱你留着。若是饿了,城西青松庙里面,每日申时都有热粥。"
阿蛮呆愣住,李隐见他这幅样子,摸了摸他的头,起身离开。
谢祺望着那轻轻抚摸孩子的身影,心头泛起一阵钝痛。那个在原著中如月光般温柔的李隐——会为素不相识的乞丐省下最后一口饭食,会在寒冬腊月脱下外袍裹住受伤的野猫,会忍着鞭伤也要给年幼的李钰讲完最后一个睡前故事——这样干净纯粹的灵魂,怎么配得上那般污浊的结局?
他想起原著里那段令他彻夜难眠的描写:李隐被锁在皇帝的寝宫,手腕上全是自残的疤痕,明明已经恨透李钰了,却还在担心弟弟有没有按时用膳。那样一个连飘雪都不忍心踩碎的人,最后竟被逼得化开了自己的手腕。
"系统,"谢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如果我现在就去杀了太子..."
[警告:关键人物死亡将导致世界线崩溃]
机械音冰冷地打断了他的妄想。谢祺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啊,这又不是什么快意恩仇的武侠小说,而是一个精密运转的因果牢笼。他必须按照规则,一步步解开这个死结。
暮色渐浓,竹影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暗痕,像极了原著里李隐被囚禁时,从铁窗投射进来的那些扭曲的光影。谢祺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对这个纸片人如此在意,或许正是因为在那个人人都在伤害李隐的世界里,连读者都在享受他破碎的过程——就像他那些室友,明明知道排挤会伤人,却还是以"开开玩笑"为由肆意妄为。某种程度上,他和李隐有相似之处,他想拯救李隐,心疼李隐,其实是想拯救现实世界的自己。
"这次不一样了。"谢祺对着虚空轻声说,仿佛在向某个不存在于此时此地的温柔灵魂许诺。
夕阳西下,李隐起身离去,素色衣摆扫过青石板。阿蛮站在原地,突然大喊:"我会还你的!"
人影已经走远,只有余音飘在风里:"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