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点缀的几点灯光，是冷清的别墅园区唯一的暖色。冬夜寂静，听不见虫鸣鸟叫，也没有热闹的人声。

满院寂静，霍昱停步，抬头看向楼上的花房。

花房的灯亮着，这代表着木辞在家。那处原本是一个空空的露台，是木辞搬进来前几天才改造成的花房。

因为霍昱让李昀准备Omega住的地方，却没说要准备些什么，李昀便按照Z城里上层Omega的喜好，在木辞房间外准备了一间花房。

木辞看起来也很喜欢那间花房，自搬进来后，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花房里待上一段时间。

霍昱立在原地久久看着楼上的花房。

06飘到他身边，好奇问：“宿主，你在想什么，不冷吗？”

06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霍昱收回视线，在它圆圆的身躯上扫了一眼，忽地抬起一点唇角，露出半点笑意，说：“不冷。”

他说着不冷，人却大步往屋内去。小蓝光团在空中一滞，随后跟上去，疑问道：“不是说不冷吗，怎么走那么快？”

“不冷也得回屋里。”

霍昱回答的语气依旧是毫无起伏。06却快一步停在他面前，阻住了他的脚步。

“宿主，你有点奇怪。”平时它问这种问题，霍昱都懒得回它的。

霍昱却没有再回它，他径直从没有实体的小蓝光团中穿过，毫无阻碍地迈上阶梯。

手机恰在此时响起。

霍昱拿出手机，扫了一眼陌生的号码，准备挂断，在看清号码归属地时停住了脚步。他习惯性地抬起手指，悬在接听键上久未落下。

06凑过来好奇问：“宿主，怎么了？”

霍昱将手机侧过一点给它看，06啊了一声，惊讶道：“‘霍昱’的妈妈？”

“她怎么会打电话给‘霍昱’？原剧情里‘霍昱’和她彻底闹翻之后回国，直到她死，两人之间也没联系过，就连她的死讯都是霍老爷子告诉‘霍昱’的。”

“是剧情跑偏带来的变数？”

06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蹦出，霍昱却只望着手机屏幕。在那个号码第二次拨打过来时，他退回了一楼，站在楼梯旁，接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霍昱没有出声，对方也没有说话。

直到半分钟后，那头长长叹了口气，女声带着常年歇斯底里的沙哑，轻声喊了一声“阿昱”。

霍昱指尖一颤，下意识捏紧了手机。他不说话，对面的女人就自顾自说起来。

“你结婚了，恭喜。”

女人语气很是平静，半点没有儿子结婚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愤怒。同样，也听不出任何喜悦。

霍昱沉默。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逼走了顾修宁……我不会打扰你很久，就只有一个问题。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就一个问题。”她压低着声音，像是祈求。

可惜依旧没等来霍昱的回答。

她轻轻笑了一声，语气都变得有些怪异：“你会要一个孩子吗？”

奇怪的问题，配上女人幽幽拖长的沙哑嗓音，令人毛骨悚然。

女人和妈妈相似的声音瞬间就变得陌生，霍昱皱起眉，手上不再紧绷，看向眼前也是一团迷茫的06。

“你会要孩子吗？回答我！”

对方像是被霍昱的沉默激怒，突然就暴怒起来。不知是什么东西被她打碎了，刺耳的碎裂声惊得凑近的06弹开。

“回答我啊，阿昱，你会要孩子吗？你会把你的孩子当成什么？”

“你回答我！”

“你说啊，你告诉妈妈！”

女人怒完又笑：“你根本不喜欢那个Omega，那你会和他要一个孩子吗？”

“哈哈哈哈……你会的吧？霍家那么大的产业，你一定会要孩子的对吗？你会把那个孩子当成什么？”

“以后顾修宁回头找你，你会抛下那个Omega和孩子跟他一起走吗？”

“你们都说我不配当一个母亲，那霍潜呢？他就配当一个父亲了吗？为什么你们都在责怪我，为什么没人责怪他，就因为他死了吗？我满怀期待生下来的孩子，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工具……他难道就配当一个父亲吗？难道都是我的错吗？”

女人言语癫狂，来来回回地嘶吼质问，逐渐连语序都颠倒起来。

霍昱在她癫狂的声音里彻底把她和记忆中的妈妈分割开来，他冷冷看着屏幕，指尖放在挂断的按键上。

对面的女人像是察觉到他要挂断电话，突然平静下来。她不再嘶吼，却开始低声抽泣，用卑微的声音问：“阿昱，告诉妈妈，你会要孩子吗？你会把那个孩子当做什么？”

“阿昱，你告诉我好吗？”

她困在了霍潜死去那年，困在了那场爱人不爱自己的噩梦里，彻底疯了。可叫“阿昱”时，却总是轻着嗓音，像极年幼的霍昱时常听见的，妈妈一声声叫他的语气，带着爱怜和歉疚。

霍昱停住挂断通话的动作。

他不是‘霍昱’，却因为那声轻轻的“阿昱”没有挂断电话。他不知道‘霍昱’和女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却在女人的话里窥到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

他不知道“霍昱”会怎么回答，却有自己的答案。

他皱起眉，冷声回答：“我没打算要孩子。”

女人经过一阵嘶吼后的粗重呼吸声蓦然顿住。

“更不会和不喜欢的人生孩子。”

楼上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在偌大的寂静房子里格外明显。霍昱抬眼，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楼梯口。

电话那头的女人彻底安静了下来，良久，她痴痴地笑起来，嘴里不断道：“谢谢，谢谢……”

而后挂断了电话。

“啧……原来是这样。”06感叹，“宿主，原剧情里，她好像就是今天离世的。你刚刚的回答，原来的她不会听到。”

“嗯。”霍昱点头。

原剧情里的‘霍昱’和木辞结婚时，‘木辞’就已经假称怀孕了，‘霍昱’的妈妈，也许以为‘霍昱’和霍潜一样，所以至死也没有联系‘霍昱’。

06又学着人喟叹一声：“宿主你人真好，至少这一次，她得到了不一样的回答，在霍潜面前，她没有错。”

霍昱却没再和它说这件事，他定定看着楼上刚才发出轻响的方向，抬步上楼。他走到木辞的房门前，门是关着的，透不出一丝光亮。他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回应。

是在外面的花房里没听到敲门声？

霍昱等了等，拿出手机，调出外面院子正对着花房的监控，却发现花房的灯已经熄了。

他关掉监控画面，转到和木辞的聊天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