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如此熟悉,穆羽脑海中迅速回忆在哪里听到过,猛然间想起,是那晚在菩提寺教坊隔墙听到的密谋之人!
“锦风!” 穆羽招呼了一声,锦风点头,收回剑锋。“你是来杀我的?” 穆羽又道。李灵儿起身道: “金绣娘觉得呢?” 锦风旋即剑指李灵儿要害。
穆羽嘴角上扬,冷笑了一声道:“我猜你来,是为了令弟之事!”
“哼!这不正合你意吗?” 李灵儿也轻蔑地道。
“锦风,你下去吧!” 穆羽道。“是!” 锦风收剑入鞘,退立一旁。
“坐吧!” 穆羽请李灵儿进屋入座,那李灵儿并不客气,径直坐定,道:“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说吧,你是如何得知我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
“一年前,我坠落山崖,被一位上山采药的老翁所救。他有一个徒儿,名叫陆儿,祖籍山东郓州,自幼父母遭人陷害双亡,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八年前,山东大旱,两人逃往京都,于途中失散,就再无音讯!” 穆羽道。
李灵儿攥紧拳头,强忍着低头不语,心中喊道:陆儿,是姐姐对不起你!不知穆羽是否是在试探自己?
“他说姐姐叫香儿,但他已经不记得姐姐的样子了,只记得姐姐最喜爱百灵鸟,所以自己的衣服上必会绣一只百灵鸟图案!” 穆羽继续说道。
“即便如此!你又如何知道这人就是我?”李灵儿质问道。
“你的裙摆处绣有一只藏青色的百灵鸟图案,我从梨园都知口中得知你养过一只百灵鸟。我猜想,你所做之事毕竟危险重重,倘或暴露必死无疑!但你明知如此却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喜好,反而将这么显著的特征赤裸裸的示人,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陆儿能凭借此印记与你相认!”穆羽又道,语气淡然而坚定。
“陆儿,他在哪儿?”李灵儿忍不住起身道。“他很好!也很安全!你放心!此时若与他相认,你当真想好了吗?” 穆羽反问道。
李灵儿愣了一下,慢慢坐下来,穆羽是在提醒自己,现在与陆儿相认只会将他招致危险境地。“陆儿平安无事就好!”李灵儿缓缓道。
“你为何要谋害皇太子?” 穆羽突然间话锋一转直接逼问道。李灵儿“噌” 的起身,用剑直指穆羽胸口,眼露凶光,顿时起了杀心!
“你受何人指使?是否有难言之隐?”穆羽并不退缩,继续追问道。锦风听到话锋不对,早已做好准备,在李灵儿拔剑之时,几乎同时宝剑出鞘,指向李灵儿颈部。
“你最好少管闲事!” 李灵儿恶狠狠的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陆儿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个杀手,会怎么样?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你打算永远不与他相认吗?” 穆羽言辞恳切的道,试图进一步感化李灵儿,能够悬崖勒马!
“此事与你无关!休要啰嗦!” 李灵儿冷冷地道。三人对峙片刻,李灵儿突然反手拨开锦风的剑锋,纵身一跃,破窗而出,大喊道:“这次算便宜你了!下次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锦风刚要去追,被穆羽拦下,“不用追了!她跑不了!”
果如穆羽所言,那李灵儿刚翻出墙外,便被宋铎当场擒拿。
原来穆羽进宫数日,早已探得李灵儿的藏身之处,便与虞江南商议外松内紧,“引蛇出洞”!
那日穆羽故意将陆儿寻找失散多年的姐姐的消息透露给金桔,借金桔之口转告李灵儿,激她亲自登门。
虞江南早就安排宋铎带人于穆府外围设伏,专等“瓮中捉鳖”!
今日看到有黑衣人鬼鬼祟祟摸入穆府,宋铎便已悄悄将穆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李灵儿自是插翅难逃!
宋铎将李灵儿押送至大牢内,捆在木桩上,亮出十八般刑狱器具,威慑李灵儿。
“说!你为何要谋害皇太子?受何人指使?” 宋铎逼问道。李灵儿“哼” 了一声,头扭向一旁,不予理会。宋铎见状,心想:看样子是个硬骨头!需得施以刑罚!于是使了个眼色,两个狱卒将竹夹夹住李灵儿的十个手指,又用力向两方拉伸,那李灵儿真是个有骨气的,咬紧牙关生生硬捱着,愣是吭都没吭一声!过了片刻,李灵儿的承受能力达到极限,十指连心,十根手指要被夹断了,李灵儿“啊” 的一声惨叫出声。
宋铎示意停手,继而走近前去,威胁道:“趁早如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否则的话……” 李灵儿忍受着痛楚,但眼神依然坚毅,她的思想正在做激烈的斗争:一方面她清楚的知道,他们并无证据,只要义父是安全的,那她就还有机会,所以此刻绝不能出卖义父!另外义父对她恩重如山,她绝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但是如若什么都不交代,恐怕也过不了这关!她早就想好了,如若非招不可,那就将武贤妃供出来即可,她是圣人最宠爱的妃子,即便供出来圣人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义父就不同了,只有死路一条!
宋铎继续逼问道:“快说!” 但是李灵儿并没有招供的意思,宋铎有些踟蹰,总不能真把她整死吧?正当宋铎无计可施时,虞江南悄然出现在面前,他已经在一旁观察许久了,知道李灵儿一定会力保李林甫,想看看她究竟能熬多久?虞江南二话不说,拿起一枚七寸短匕,还没等李灵儿反应过来,只听“啊!” 的一声惨叫,宋铎定睛看时,那枚匕首已经牢牢钉在李灵儿的小臂上,李灵儿的手臂痛苦的抽搐着,“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虞江南贴近李灵儿,冷冷的道。
“是,是武贤妃!是武贤妃指使我…..将谋害皇太子之事,嫁祸……王皇后!”李灵儿一边喘息一边断断续续的道。虞江南直起身,斜着眼睛看着李灵儿,冷笑道:“这个本将军早已知晓!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止这些!宋铎!”
“在!” 宋铎应道,然后拿出一个五彩斑斓的胭脂盒。“你可认得此物?” 虞江南问道。李灵儿看到那个胭脂盒大吃一惊!神色有些慌乱的看着虞江南,虞江南拿过胭脂盒在手中把玩道:“这个胭脂盒如此精致,里面除了放胭脂还能放什么呢?”略略停顿,又低声道:“比如---银环蛇!”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李灵儿显然猝不及防,矢口否认道。
“你的计划原本天衣无缝,皇太子神不知鬼不觉中了银环幼蛇剧毒,必死无疑,到时候死无对证!只不过你万万没想到,金绣娘的出现搅乱了你的计划!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又设法取得武贤妃的信任,利用她与王皇后的龃龉,又一心想为三皇子扫除障碍,顺理成章的实施你自己的计划:谋害皇太子,嫁祸王皇后!下得一手好棋!” 虞江南抽丝剥茧道。
“既然将军都已知晓!还要我招什么?” 李灵儿淡淡的道。
“哼!你原名陈香,父亲陈家康,山东郓城县令,你原本是官宦家的千金,后因陈县令获罪入狱,满门抄斩!在事发之前,陈县令将你和你的弟弟寄养在管家陈斌的老家,才得避此祸!后你们姐弟俩便相依为命,只因几年前的山东大旱,逼不得已,你们姐弟两个一路乞讨逃往京师,途中你与弟弟失散!遇到你现在的养父李谕德!他对你悉心栽培,精心教养,为的是有朝一日你能成为他的棋子!” 虞江南继续陈述道。
李灵儿听着虞江南的陈述,昔日画面历历在目!“此事与我义父无关!一切皆是我个人所为!” 李灵儿鼓足勇气道。
虞江南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当年陈县令获罪是有人告密,而这告密之人就是董县丞,你可知这董县丞又受何人指使?”
“不可能!董县丞与我父亲是挚友,我们两家亦是世交!” 李灵儿突然反驳道。
“哼!挚友?他受了李谕德的好处,出卖陈县令,又故意栽赃陷害,致使你们全家满门抄斩!这也算是挚友?” 虞江南反问道。
“你胡说!不可能!我不相信!” 李灵儿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
“啪啪!” 虞江南拍了两下手,从外面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妪,“杨阿婆!” 李灵儿叫道。
“香儿!是你吗?”杨阿婆看到李灵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怕是错觉道。
“是我!阿婆!我是陈香儿!” 李灵儿泪光闪烁道。
“香儿!我可算找到你了!虞将军所言都是真的!” 杨阿婆恳切的道。
原来这杨阿婆便是陈县令当年的管家陈斌的娘子,而李灵儿与陆儿当年就是被夫妇俩收养,但后因大旱受灾,颗粒无收,无奈之下,姐弟两人才沿路乞讨到京师。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李灵儿低声念叨,但已毫无底气。狱卒将李灵儿放下来,与杨阿婆相认,杨阿婆将事情来龙去脉细细说与李灵儿听。
当年陈县令因不满朝廷层层盘剥,克扣饷银,曾与董县丞密谋要上书朝廷。而李林甫只是一个千牛卫长,为了立功封赏,收买董县丞,出卖陈县令,又栽赃嫁祸谋反,于是惹怒陛下,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这事千真万确!三年前,你陈伯与那董县丞的管家老赵头喝酒,醉酒后老赵头亲口所说!后来董县丞怕事情败露,便……便杀你陈伯灭口……” 杨阿婆哽咽道,“如今只剩了我一个孤老婆子!” 杨阿婆以手掩面道。
“阿婆!” 李灵儿扑到杨阿婆的怀中,泪奔道。“香儿!” 杨阿婆回应道。二人哭诉片刻,杨阿婆又道:“香儿,虞将军是好人!这些年多亏了将军时常接济,我才得以苟延残喘到现在。你还是都招了吧!”
李灵儿转头狐疑地看向虞江南,“我只是不忍看到像陈县令这样的正直之人无辜枉死!” 虞江南道。
李灵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李林甫事先谋划好的,收养她不过就是为了把她当做一颗棋子,只是利用而已!而自己这么多年竟然傻傻的把杀父仇人当做救命恩人,对他惟命是从,简直太愚蠢了!李灵儿的思绪迅速将所有的事件一 一串联起来,略略安定心神过后,站直身子恶狠狠的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虞将军,你问吧!我说!”
李灵儿将李林甫这么多年的布局一五一十讲给虞江南听,并把自己的腰牌拿给虞江南看,“这是李谕德私制的信物,凡是李府杀手均以此为信!”虞江南接过腰牌仔细端详,然后拿出上次在通济坊捡到的腰牌,两相对比,无论是材质、大小,亦或正面的兽头图腾皆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背面刻有一个“李” 字,“正面的虎头图腾是死士标记,背面是佩戴者的姓氏,凡佩戴此物者均为李林甫的心腹!” 李灵儿解释道。
“嗯!那这个‘裘’字是?” 虞江南问道。
“这块腰牌是伏虎堂副堂主裘海的!我曾与他打过照面,此人武功绝顶,太极剑法已经练到第九层,不可小觑!” 李灵儿道。
“好!我有一计,不知陈娘子是否感兴趣?” 虞江南道。“将军请讲!” 李灵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