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辉这次回国除了帮沈怜城挽救危机,还有另一件事。
她想带沈怜城出国。
“我的生意目前都在海外,你随我出国更加方便拉投资;你姐夫嘉文也一直关心你,要我这次带你过去。文姨那边我会派人好好照顾的,到时候小安也会一起过去,在国外的这些年,他天天都在念着你。”宋清辉解释。
她和高嘉文已经领了结婚证,只是各自都有项目要忙,典礼仪式只得向后推迟。
沈怜城知道她的苦心。除了帮他渡过难关,最主要的,还是想让自己远离国内的纷扰罢了。
苦海难渡,走得远远的,才能脱离困苦的根源。
只是他还有些举棋不定。
宋清辉没有勉强,让他好好想想,她在国内不会逗留太久。
有意无意的,沈怜城让自己投身到工作中去。白天,他忙着拉投资,忙着开会,忙着应付群情激愤的高管和下属,还要抽出时间会见律师,找到能帮沈睿减刑的办法。他经常忙到后半夜,而这时,他就会去酒吧消愁。
他不想,也不能睡着,他怕自己沉沦在令人惊怖的黑暗里。
他厌恶黑夜。
每次他去酒吧的时候,都是阿英照顾他。领班见他得了老板的垂青,对他也另眼相看,他的工作不再像从前那样艰难了。
“宋小姐和季哥都特地叮嘱过我,如果你来了,不许你喝酒。”阿英神色谦恭柔和,语气却很坚定。他给沈怜城倒了一杯热牛奶。
他说得理直气壮,沈怜城只好端着牛奶杯干瞪眼。
“我说,你们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沈怜城桃花眼一眯,却并不锋利,有种春风拂过的柔和。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杯子,小小呷了一口。
他今天心情不错,阿英看了也很高兴。“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每天我都会提前热一杯,等着您来。”
他和沈怜城总是能达成一种微妙的默契。沈怜城的事他从来不去多问,只是做好自己能做的,给予沈怜城一点润物无声的温存;沈怜城也从不会告诉他自己的安排,他来了,他陪着,倒一杯不知从哪来的牛奶,或谈天说地,或沉默不语。
沈怜城想了想,说:“阿英,也许有一天我会卖掉这家酒吧。”
他想抛售掉名下的资产,回流资金重组华风。
“为什么?”阿英有些吃惊。
他不懂得商业上的你死我活,沈怜城也没有说,只是淡淡地说:“累了。”
阿英没有追问,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对于职业前途的不安,只是学着沈怜城的样子轻声说:“也好。”
他的眼神很清澈纯真,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有沈怜城;沈怜城眼瞳漆黑如看不见前路的长夜,盛满了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
阿英也不禁随之陷入了心流的漩涡。他在想什么?在这个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的时刻,他会不会想着归青?
归青此时刚刚结束了工作。
他忙于北港和华风,而导演又对他的演技提出了质疑,所以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在他处理了现阶段的事后,又回到了剧组。
导演魏川挑剔依旧。短短一条片子拍了几百遍,连工作人员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他也依然说:“情绪上还有些欠缺,归青,我们再来一遍。”
看得出两人在艺术上有很大分歧,魏川一直捕捉、推崇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归青并不十分认同,偏偏他们都是完美主义者,对待作品苛刻得要命,于是剧组里对于情节演绎方式的争论屡见不鲜。
虽然话不投机,归青秉持着工作素养,也没有撂挑子。不过他同意了魏川的话,再休息一段时间。
至于期间的费用,他是制片人,财大气粗,有任性的资本。
归青回到公寓,家中冷冰冰的,像没有人气的囚笼。他推断出沈怜城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从前的这个时候,沈怜城早就雀跃着在门口迎接他,并且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放在平时,他对沈怜城的过分热情很是抵触,甚至有些厌烦,可今晚不知为何,他竟突然怀念起对方的温度。
没有沈怜城,自然也不会有人为他准备晚餐。归青干脆直接躺在床上。这明明是他一直追求的宁静,可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别扭,心中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他的失眠症又复发了。自从认识沈怜城以后,很久没再犯过。
归青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发现了哪里不对。
原来是床头柜上的照片不见了。
那是他和沈怜城的合照,沈怜城死乞白赖非要摆在这,美其名曰每天起床都可以看见,他懒得因为这点小事分心,便由着他胡闹。
他有洁癖,沈怜城唯一寄存在这里的东西只有这张相片,没想到一放就是好几年。久到他以为那东西是本就生长在那里的,已经有了自己的灵魂和生命。它静静站在那里,正如羽毛球和羽毛球拍要搭配在一起一样自然。
现在照片却不见了,就像凭空剜掉了一块血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归青望着空空如也的柜子,却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和稳操胜券的志得意满。
他就知道沈怜城还在赌气,这次连照片也拿走了,想用这种方式向他抗议。而等他自己相通,他还会乖乖回来的,就像从前那样。
念及沈怜城最近乖觉,家里又出了变故,他打算明天亲自去一趟,和沈怜城好好谈谈。只要他摆明了利害关系,哪怕不说什么安慰的话,沈怜城也会眉开眼笑,喜滋滋地跑回来粘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