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安排几个学生找找书院里还有没有松题之前的笔墨。不过,松题自小孤苦,有老母需要赡养,实在不像是……”老者欲言又止。
梁俞没有接话,只是道谢。
李千明走到门前时,他们也寒暄得差不多了。
严老见他,笑着招了招手,唤他的字:“子韫,这位就是梁大人。”
梁俞见来人一身粗布青衫,一副翩翩公子的书生样貌,背如鹤脊,眼眸好比林中寒潭,孤高中蕴着几分冷意。
见李千明行礼,梁俞笑道:“这想来就是江州府今年秋闱的解元李公子吧,我在京城都听闻了你年少才高的美名。”
“梁大人谬赞。”李千明神色淡淡,并没有热切接话。
梁俞打量一二,称公务繁忙,上马离去。
李千明目送梁俞后,也向严老拜别。
朱雀卫的曳撒官服虽能显得人精干神气,但若论风姿定然还是不如文官补服的。
李千明没由来地这样想。
他将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中后,开始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于松题的那次。
并不是在书院,而是在吉庆街。
那日雨来得突然,书院在山中,李千明打量了一下天色,决定早些回家。
到城中时,雨果然大了起来,行路都有些麻烦。
他见于松题站在一言书斋的牌匾下,面露难色。
此时距离于松题离开书院已经三月了。
“松题?”李千明走上前问,“你怎么在这?”
“原来是子韫呀,”于松题笑得有些苦,“我现在在帮书斋抄抄书,今日送过来,哪知路上下雨了。”
“这雨落得确实突然,”李千明点点头,“我家就在这附近,你离得远,令堂想必还在等你,要不把我的伞拿去吧。”
于松题推辞一番,最终还是收下了,感慨道:“我是没办法像子韫一样读书读出什么名堂来了,抄书也所入菲薄,但好在我找了份新行当,虽不能再做同窗,但看你当状元郎也好。”
“不抄书了?”李千明问“是什么行当。”
“督军府缺个账房先生,好在我算学不错,就接下了。”
李千明看着于松题,他再真诚的笑容都被生活打上了一层苦味,眼下找到新方向,日子总算有奔头了。
“等我攒了钱就带母亲找名医去,我实在看不得她再病下去了。”
可没想到这是最后一面。
于松题的声音和面容像一张打湿的宣纸贴附在青石板上,马踏而去,留下淤泥一地被大雨冲刷成一片惨红。
李千明叹了口气,神色渐沉。
青城的事,随着梁俞回京告一段落,廖家家主被带往京城提审。
临近年关,本来对青城铁山案十分着急的景元帝好像突然不急了,看了梁俞的奏表便将他奖赏了一番,还赐了一身飞鱼服,说此案可年后再议。
第二天,梁俞就给齐府递了拜帖。
“你的同僚,见不见?”
“我是不想见他的,”齐煊摇摇头,“不过用什么理由呢?”他故作思索,“就说我看着人高马大,但实则十分小肚鸡肠,不愿让新婚妻子见其他男人,生怕妻子将她一箱笼的绣品送给别人。”
“……”究竟是谁传言他阴狠寡言的?
“就说你新婚夜着急脱衣服被衣袍绊倒了起不来吧。”晏锁蔚淡淡道。
齐煊瞪大了眼睛,耳朵飞红,没想到晏锁蔚会说出这番话来,“你怎么不知羞?”
“是你要出门见人,又不是我,我怕什么?”晏锁蔚干脆学他耍起无赖来。
见齐煊有些呆愣地坐在那,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红色从耳根一路爬到了脸上。
晏锁蔚也觉得烧得有些不自在,把拜帖往他身上一扔,起身回了浣花堂。
大婚以来,不管白日发生了什么,晚上齐煊总是缠着要。
哪怕是青城事起时也是这样,晏锁蔚缠不过他,总是到夜半沉沉睡去,白日到日上三竿再悠悠转醒,根本不给她忧思的机会。
今晚又是不眠,晏锁蔚实在累得不行,又被齐煊晃醒。
没忍住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齐煊估计是武将皮厚,没多说什么,顺着把她已经软的没骨头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你先别睡啊,听我说完,”齐煊盯着她,“我今天白天说的是真的,梁俞那个人骚包得很,每天打扮得和花孔雀一样,明天你不许多看他,听见了没?”
晏锁蔚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想回话。
“你听见没?”
“……”
“你听见没啊?”齐煊作起妖来,“郡主,郡主?我这么快就色衰爱弛了么?郡主你说句话呀郡主?”
“……”晏锁蔚忍无可忍,“我知道了,能消停了吗?”
晏锁蔚实在没想到,这人竟然可以没脸没皮到床上床下都用一种“特殊身份”。
齐煊长得一副英武的武官模样,眉骨鼻梁都十分锋利硬挺,但唯有一双瑞凤眼肖似其母格外含情,又特别白,显得没怎么经过风霜,确实是一副扮演面首的好相貌。
“真的吗?真的吗郡主?”
晏锁蔚又给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