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把带着荷包蛋的那碗面递到晏锁蔚手里,道:“吃吧,再生火就麻烦了。”
齐煊不说原因,晏锁蔚也猜了个大差不差。
当年碎玉城覆灭的消息,就是在正月初八传到京城,那时她新得了皇爷爷送的火狐皮手筒,舒舒服服地缩在榻上吃蜜枣。
周围的大人听了急报后突然落起泪来。
也是那一年的元夕,宫里没有放宫灯。
再算算碎玉到京城的脚程,差不多就是这时候,今天腊月二十七,那时候他应该在逃难。
在京城的她生长于花团锦簇之中,不知愁滋味,年幼无知到,那年最大的烦扰就是自己糊的兔子灯没办法光明正大拿出来点亮。
“那明天我们一起出门采买吧。”晏锁蔚看着碗中的荷包蛋说。
“好”
她听见他答。
次日一早,晏锁蔚安排般竹随行,找马夫套了马车,叫上齐煊出门。
齐煊还是那副模样,完全没有昨夜月下的神态。
其实这样说有些不恰当,他昨夜也没有流露出什么,只是晏锁蔚想起了他的过往,他如常到让她觉得所有的忧思都是她一个人的想象,他早就忘了一切,不放在心上。
但晏锁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都在六岁成孤,晏锁蔚并没有亲眼目睹亲人离世,所受到的震颤就已深入骨髓,更不用说齐煊在一片尸山火海中脱身,亲人溅在身上的血还没有凉透,他就要站起来寻找生路。
晏锁蔚强迫自己不再细想,转头向外,看起沿途街景来。
“我刚刚还在自喜今日容色出众引得郡主观摩入神呢,怎么这么快就不看了?”齐煊带着欠笑,把帷帐重新系上,挡住了外面刮进来的冷风。
晏锁蔚并没有因为先前的想法而多给他什么好脸,只怕他会蹬鼻子上脸。
她又瞪了他一眼。
齐煊早已习惯,伸手摸了摸她围于发髻下的卧兔儿,十分没脸没皮地笑起来。
“知道你的叫你一声齐大人,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见了土匪。”晏锁蔚抬手拍掉了不安分的手指。
“我是看你昭君套没围好,帮你正一正,你又不识好人心。”
正在这时,终于到了采买的街上,齐煊先一步下车,伸手扶她下来。
市井热闹,年前更盛,绸缎铺和珠宝铺看两人穿着显贵,纷纷卖力吆喝起来。
齐煊正要往里走便被晏锁蔚拦住。
“人家把你当财神爷呢,你直直往里走,今天不是来买这些的,我们先去看看炒货。”
齐煊点点头,随她走,却仍往那铺子扫了一眼。
逛了没多久,晏锁蔚就发现和齐煊出来与和姐妹出来完全不同。
问他买金丝蜜枣还是玉延,他说:“都好,都好。”
问他要杏仁还是松子,他说:“都好,都好。”
说着就要掏钱。
晏锁蔚无言,将他的手硬是塞回去,不再问他的意见。
等到她和般竹采买完出来后,才发现齐煊不见了身影,叫了一个小厮在门口候着,说是让她去车上等他。
晏锁蔚刚在车上暖起身子,齐煊就回来了,手上拿了一个匣子。
“这是什么?”
齐煊打开给她看,是一顶白狐毛的卧兔儿。
“你买这个做什么。”
“我看你准备在府上的新衣是红的,你今天带的昭君套颜色深,显老气,我刚刚在铺子门口就看到这个白狐皮子的,想着这个更称你些。”
他拿起来在她额上样了样,十分自得地点头:“果然好看,白色的昭君套才能叫‘卧兔儿’嘛!真的像白兔一样。”
晏锁蔚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挑礼物,还是在过了一个无人关心的生辰之后。
他还是乐滋滋地看着匣子,仍在为自己的好眼光高兴。
他好像真的不怎么在乎他自己。
她是不是该给个回礼?
“好郡主,我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是不是也该有些赏?”齐煊又凑过来,近得鼻梁都快蹭到她脸上。
晏锁蔚抬手将他推远,道:“没有。”
齐煊撇撇嘴,凑得更近,在她唇上“自助”领了个赏,才缓缓坐正。
“唉,”齐煊假意叹气,“我才二十就已经爱驰,以后该如何自处?”他拧眉做西子捧心状。
“郡主新婚就对我如此,以后再有些哥哥弟弟入府,我这个作正位的岂不是连郡主的面都见不到了?”他做作抹泪。
“……”
晏锁蔚见他还要演下去,不知还会说出多少莫名其妙的话,急急打断道:“好了好了,回去给你赏不就是了。”
“多谢郡主垂爱。”齐煊作感怀状,给这场戏了一个有始有终。
“一日能得二赏,想来郡主心中还是有我的。”他欠笑着道。
等晏锁蔚反应过来他得的“第一赏”是什么后,她已经一脚踢到了齐煊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