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不记得?你忘没忘?
晏锁蔚接过灯,没再言语。
次日夜,晏锁蔚和齐煊同时被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惊醒,两人双双披衣走向门外,侍卫早就擒获了那位不速之客。
夜露深重,外袍偏薄,一出门就把晏锁蔚冻了一激灵,稍稍精神了些,但还是打了个哈欠。
齐煊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好让她避开夜风。
令晏锁蔚意外的是,这人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小贼,而是隔壁小廖府的当家主母高金花。
眼下她早没了那日砸门时的气势,几日的心神磋磨让她瘦了一大圈,面上没了富太太的福相,脸颊凹陷得吓人。
听说那次高金花闹到县衙去讨说法之后,就被廖老爷禁足在府中,芸川许多贵妇人本就在暗中笑话她上不得台面,被禁足也不是一次,这回没了儿子,后半辈子更没指望,这几年来因着廖修言优秀而积攒的各种酸话就层出不穷地砸向她。
“齐大人……晏夫人……之前是我错了,求求你们!”高金花的眼泪在她凹陷的眼眶中蓄成一滩可悲的湖。
“求求你们帮我!”高金花想往前来,被齐府侍卫架住动弹不得,表情悲然,晏锁蔚有些不忍,示意侍卫松开些。
高金花双手撑在地上涕泪横流道:
“求求你们……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儿修言是,求求你们为他主持公道吧,我听说快结案了,怎么能结案呢!杀我儿的贼人还没有找到呢!我求求你们,所有的恶都不该他来担。”
“你们见过我儿的,他是青年才俊,风雅十足,与我这乡野的娘不同……”
边说着,高金花在齐府的青石板上重重地磕下,发出清晰可闻的闷响来。
“高夫人,我们也是无奈之举,这案子实在找不到什么……”
“是廖德峰!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他肯定知道什么!”没等齐煊说完,高金花就激动道。
“廖德峰?廖老爷?你说他和廖修言的死有关?”晏锁蔚惊道。
“他自然不想杀修言,这个廖家除了我的修言,哪个男儿不是条虫?哪个能托起这番家业?哪个能有功名傍身?”高金花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说是他。”齐煊道。
“那次酒窖藏尸后,那老头子就极不对劲,几日忧心忡忡,甚至请了法黄寺的大师来做法事,更是不许修言出门,廖德峰他怕得要死。”高金花的声音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字一句皆是恨意。
“之前修言要去郊外庄子上查账,原本老头子说什么也不同意,可事发前一晚他在书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了两刻钟,第二天修言要出门,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活将我儿害死了!”
“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我高金花第一个不信!那老东西定然是用修言的命换了他的命!廖家的富贵哪有他自己的富贵重要?修言的命也没他的命重要啊……”
高金花涕泪横流,说完一番话已然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她虚弱道:“一定和他有关,否则他为何勃然大怒将我禁足,不让我问修言的事?”
晏锁蔚皱眉,廖修言固然可惜,但此事轻拿轻放是上面的意思,齐煊根基不稳,不宜出头。
不过片刻,她开口佯装惊讶道:“竟然有这种事?”她柳眉微蹙,似是十分愁道:“可我夫君如今虽有官职,但前面还有一个‘同’字,自然没那么得力,要不高夫人再去试试旁处?我听你这话倒是十分有理……”
晏锁蔚故作愤慨道:“若是真是廖老爷所做,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番话引得高金花连连点头,几日来积攒的委屈顷刻迸发,顿时涕不成声。
晏锁蔚倒不是真的冷心冷肺,她也为廖修言的死感到可惜,但她一向情绪不大,若真“真情流露”反而不会引起高金花的共鸣来。
“哎……”晏锁蔚叹息,“要是那个人知道就好了,他一定会……”
“谁?!谁知道有用?”,高金花目光灼灼道。
“当然是知县大人了”晏锁蔚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
“是呀,知县大人想来高夫人也了解其为人,在芸川颇有声望,我毕竟是只有半个官职的晚辈,就算我想帮你,也是爱莫能助啊。”齐煊也道。
这话并不高明,但对没什么城府的高金花已然有用,她的眼中又燃起了光亮。
“好……好!我定然要让徐大人知道!”
说着她又要叩头,被晏锁蔚急急拦下。
齐煊示意一番,侍卫将高金花带去廖府一间侧院,而非原来禁足的后院,只等明日一早,高金花便可从廖府前往县衙为其子伸冤,他们也就有了理由继续在芸川探查下去。
想来高金花能从府上翻墙到齐府,明日从廖府大门出去也并不难。
可谁也不曾想到,第二日敲响县衙门前的伸冤鼓的,除了高金花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两位女子在县衙前厮打起来,谁也不让谁,在众人升堂断案前先让芸川的百姓们看了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