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粗糙的掌心摩挲着她的手背,带着几十年岁月沉淀的智慧:“小纪这孩子,眼神干净,心性坚定,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沅沅啊,要珍惜。”桂花树下,爷爷浑浊的眼睛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夜风裹挟着《偿还》的尾奏渐渐飘远,那句“偿还过才情愿”的余韵消散在城市的霓虹之中。
阮亓沅突然踮起脚尖,将最后一口冰淇淋喂进纪知聿嘴边:“现在,我们也算一起饮过冰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让纪知聿的心跳漏了半拍。
夜风转急,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渐渐融为一体,又被拉长,周而复始,像是要一直这样走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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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刻,总是最容易患得患失。
深夜的书房里,纪知聿将自己挪到阮亓沅前一晚靠过的沙发椅上,有些艰难地调整着坐姿,脊椎的旧伤让原本简单的动作变得格外吃力。
茶几上,那个深蓝色丝绒礼盒上的烫金刻字LOGO在落地台灯下映出富贵迷人眼的光泽,这是他两个月前电话委托苏富比日内瓦的业务员竞拍得来的珍藏品,一对产自巴西的帕拉伊巴碧玺钻石耳环。
“啪”的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蓝绿色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霓虹,澄澈如海洋。
他在册子上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他们结婚的地方——马尔代夫。
一年前,他们在白沙海滩的玻璃教堂前交换戒指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阮亓沅赤脚站在浅滩边上,海风掀起她圣洁的头纱,那抹一碧如洗的玻璃海倒映在她清澈的眼睛里,和盒中的碧玺一样绚彩夺目,值得珍藏。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耳环上镶嵌的主石,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她柔软的耳垂。
光是想象她可能会扑过来抱住他的样子,胸腔里便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暖流。
不知道她看到礼物后会不会欢喜,还是像她们的婚戒一样,日日封锁在衣帽间的首饰盒里。
就像这段名不副实的婚姻,不见天日。
窗外,一弯弦月高挂天边,清冷幽寂。
思念如潮,在无边月色里泛滥成灾。
纪知聿看了眼手机日历上标记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距离礼拜三还有一天。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她了。
八十公里外的南城,同样孤身一人的阮亓沅此刻却要热闹许多。
薛小雨来南城出差,和同事吃完晚饭后,硬是拉着阮亓沅这个有夫之妇去小酌一杯。
酒店行政酒廊内光线昏暗,阮亓沅翘着二郎腿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指尖有意无意地划拉着手机屏幕。
折叠屏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却始终没有弹出新消息。
“拜托,谁家好人在酒吧喝无醇沙冰?”两杯酒下肚,薛小雨颇为豪迈地凑过来,讨嫌道,“姐,不会喝就去小孩那桌!”
阮亓沅咬着吸管,蜜瓜牛奶沙冰的甜腻在舌尖化开,无奈地推开她这个“酒来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酒精过敏。”
她说着,目光却不自觉地又一次飘向手机屏幕。
“哦!”薛小雨拍了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大一联谊那回,你不小心喝了杯果酒,浑身起红疹,差点没把柳学长吓半死!”
“呵呵,”阮亓沅皮笑肉不笑地戳了戳卡在杯壁上的装饰柠檬片,“你怎么光记得我的黑历史了!”
“我记得的可不是你的黑历史,而是柳学长的高光时刻!”薛小雨红着脸凑近,压低声音道,“他当时抱你去医院的样子,你知道吗,我们在场那帮女生都磕疯了!”
“薛小雨,”阮亓沅冷脸打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你行不行啊?两杯就醉成这样。”
“我行!”薛小雨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嘘!这话可不能让你家老纪听到!”
爵士乐突然切换成慵懒的蓝调,这厢,阮亓沅有些怅然若失。
一起散步回家那晚过后,她们的关系又重新退回了原点。
她第无数次打开手机,消息界面仍旧空空如也。
锁屏,解锁,这个动作重复了整整一晚。
心中欲壑难平。
“怎么一直盯着微信,想你家那口子了?”薛小雨染着醉意的眼睛闪过片刻清明,“想他就主动给他发消息啊,你俩可是敲过戳的合法夫妻!”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阮亓沅忙伸手搀扶。
醉眼朦胧的薛小雨无意瞥见她无名指上的钻石排戒,忍不住调侃,“上周二怎么没见你戴,不对…这个戒指是什么?你婚戒我记得不是颗亮瞎眼的大鸽子蛋嘛。”
“那个太招摇了,这是后来定的,前两天落办公室了。”
她没说的是,那枚价值连城的钻戒一直锁在首饰盒里,就像他们这段婚姻,华美却不见天日。
“我还以为你是见到柳逸帆才故意摘……”薛小雨突然噤声,捂住嘴,夸张地晃了晃脑袋,“呸呸呸,我真是喝多了!”
阮亓沅望着杯中渐渐融化的沙冰,奶绿色的液体边缘浮起细小的泡沫,沉底的冰块索然无味。
她拿起手机,指尖悬在纪知聿的聊天框上方,犹豫了许久,最终也不知道发什么……
“走吧,”合上手机,她拍了拍快要睁不开眼的薛小雨,“送你回房。”
而此刻的书房里,纪知聿面前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向来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对着空白的输入框踌躇良久,也没想到可以发些什么,来聊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