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他埋在她发间低语,“好疼…”
不知是身体还是心疼。阮亓沅任由他收紧手臂,轻轻回抱住他,感觉他的颤抖渐渐平息。
“我请了一周病假。”她安抚似的拍着他的后背,“这几天我照顾你。”
纪知聿松开手,眉头紧锁:“你的手…”
“没事的,可能动作…会有点慢。”她直视他的眼睛,“所以,接下来几天,我们要一起克服很多困难,你愿意配合我吗?”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首先,”阮亓沅指了指可以俯瞰江景的圆形按摩浴缸,“我们需要解决洗澡的问题。”
纪知聿的耳根红了:“我可以自己洗。”
“不行。”她坚决地说,“万一你受伤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公公婆婆。”
最终达成的协议是:阮亓沅帮围着浴巾的纪知聿洗澡。
实际操作远比想象中困难。
阮亓沅用防水膜裹好自己的右手伤处,调出智能家居面板,将浴室地暖和浴缸的自动加热都打开。
然后扶着纪知聿从地上转移轮椅上,最后抱他靠着浴缸边沿坐下上。
“水温可以吗?”她举着花洒问道。
纪知聿僵硬地点头,眼睛死死盯着浴室的马赛克墙面。
阮亓沅挤了些沐浴露在左手,轻轻揉搓他的后背。当碰到肩胛骨处的淤青时,他的肌肉明显绷紧了。
“疼就告诉我。”她凑近检查伤势,呼吸拂过他湿漉漉的后颈。纪知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哼一声。
“对不起。”他立刻松手,却在她继续洗到腰际时再次制止,“剩下的…我自己来。”
阮亓沅把浴球递给他,转身假装整理毛巾架。
透过智能防雾镜,她看见纪知聿艰难地弯腰擦洗双腿,额角青筋暴起。
当他想够到脚踝时,整个人突然向前栽去。
“小心!”
阮亦慈飞快冲过去接住他,全让忘记了还在喷水的花洒,将她的睡衣前襟彻底打湿。
“嘶——”她的右手肘磕到浴缸边沿,疼得眼泪直流。
“沅沅!”纪知聿慌乱地想查看她的伤处,却因为动作太大而扯到自己的腰伤,两人差点一起栽进水里,狼狈不堪。
“你别动!”
“诶呀,你不要拿沐浴露抹我脸!”
水声淅沥中,两人笑作一团。
笑着笑着,阮亓沅突然停下来,伸手抚上纪知聿的脸,“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轻声说,“以后多笑笑,好不好?”
纪知聿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变得深邃。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脉搏。
“好。”他低声承诺,“只要你在我身边。”
浴室蒸汽氤氲,模糊了江景。
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轮椅与伤痛都不再重要,两颗心前所未有地贴近。
推着围着浴巾的纪知聿出来后,阮亓沅望着主卧中央那张铺着白色丝绸床单的King Size大床,正想扶他上床休息,却见他突然绷紧了嘴角。
“等一下。”他转动轮椅停在床边,目光扫过洁白无瑕的床品,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行李箱里…有尿垫和纸尿裤。”
“好。”阮亓沅忽略掉他语气里的别扭,快步走向客厅。
就像她说的那样,他只是生病了,仅此而已。
但当她拉开那个行李箱时,整齐码放的护理用品还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成人纸尿裤、导尿管、防水护理垫……全都都被分门别类地收纳在透明密封袋里,就像他办公室里那些严谨的文件。
拿着纸尿裤、尿垫还有一套深色睡衣回到主卧时,纪知聿正背对着门口望向窗外。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物品上,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帮我放在床头就好。”他声音平静得过分,“你先去洗澡吧,别感冒了。”
阮亓沅假装没注意到他刻意维持的尊严,贴心的将东西整齐地码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有事就喊我。”
等她洗完澡出来,纪知聿已经自己挪到了床上。
他背后垫着三个羽绒枕,右侧也垫了一个,将上半身撑起一个舒适的角度,但略显凌乱的床单暴露了方才的艰难。
地毯上散落着拆开的包装袋,而他已经换上了睡衣睡裤,靠在堆满枕头的床头上昏昏欲睡。
听到脚步声,他强撑着睁开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此刻的纪知聿看起来难得地柔软。
阮亓沅擦着头发走过去,很自然地盘腿坐在他指定的位置。潮湿的发梢滴落水珠,在白色床单上洇开淡淡的水痕。
纪知聿蹙眉,伸手接过毛巾:“我帮你吹头发。”
当温热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时,阮亓沅忍不住轻颤。他的动作很轻,但毕竟不熟练,时不时会扯到打结的发梢。
“疼!”在某次特别用力的梳理后,她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抱怨道,“你扯到我头发了!”
“抱歉。”纪知聿立刻松开手,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无措。他改用指尖一点点分开纠缠的发丝,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吹风机的暖风嗡嗡作响,阮亓沅透过梳妆镜偷瞄身后的人。
纪知聿抿着唇,全神贯注的样子像是在处理什么重要工作,额前垂落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不知怎么,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笨拙的温柔比任何情话都让人心动。
当最后一缕发丝被吹干时,阮亓沅突然转身,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怀里。纪知聿闷哼一声,却稳稳接住了她。
“谢谢。”她把脸埋在他颈窝,嗅到无花果沐浴露的香气。
劫后余生,阮亓沅感到无比庆幸,庆幸他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学会如何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