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施那法术我也同样无法向世人说起你的容貌,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风笙停顿片刻,“且你隔了这么久才将我们寻来施展这法术,莫不是你在此期间特地学的?”
伶舟的双唇紧绷,眉头微微皱起,冷漠道:“此处何时有你说话的份?”她用手一挥,掌风熄灭殿内的烛火,周遭瞬间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身前传来木料摩擦的声音,想来该是伶舟将身前的木桌推到了边。她摁着风笙的肩膀将其翻转,声线低沉,威胁道,“途中你若是多说一句话,你这条命便不是你说了算,明白了吗?”
风笙暗中腹诽:我这条命不早就不是我说了算吗?她微微偏头,想着偷学一番,不料被身后那人抓个正着。伶舟一掌击在她的后背,痛得风笙咬牙闷哼一声。
“看来你还未将傅离的告诫记到心里去。”伶舟干脆反手抓取一条锦缎,在风笙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迅速封住她的嘴,手腕相对合并,跪坐在身后,微一凝神,从梁上飞出一副黄金面具,顺着金丝准确地佩戴在伶舟的脸上。
伶舟微微吸气,透过眼前的黄金面具紧盯着风笙的后脑勺。月光倾泻而下,顺着金丝涌入屋内,转而潜入风笙的体内。风笙的身子前倾,下巴往上一仰,痛苦地咬牙呻吟。她的手指紧紧抓着大腿上的衣料,双目紧闭,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血脉间的鼓涌之痛,仿佛筋脉之中被人扎了千万根针,随着自己的心跳颇有频率地刺痛每一寸肌肤。
脑海中渐渐蒙上了一层薄雾。风笙的眉头微皱,歪着脑袋,在脑海中试探性地抬手撩开云雾,只身踏入其中。
眼前并无一物,空荡荡的一片。正当她疑惑之际,忽地听到一声呼唤……不,不是一声,是千千万万声。有稚嫩的,有温柔的,有嗔怪的,还有雄厚而虔诚的……风笙听不清那边究竟在喊些什么,可她下意识地认为,那边唤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她顺着声音朝前走去,眼前依旧是一片缭绕的云雾。她仔细注意着脚下,一步步向前,心跳也跟着愈发猛烈。她抬手看向手腕上的伤口,却惊讶地发现其已不知所踪。
风笙心下一惊,不知自己究竟入了什么幻境,她左顾右盼,企图通过极佳的视力在这云雾缭绕的幻象中寻找出路。突然,一道温柔的嗓音在耳边炸开:
“……儿在这边做什么?”
风笙迷茫地抬头,只见身着一袭白衣的女人隔着云雾朝她缓缓靠近。她的衣摆纹着整齐华丽的云雷纹,衣袖上隐约绣着一个尖喙鸟首,腰间挂着一个墨玉吊坠,身侧跟着一个佩戴着相同吊坠的女人。
“若是摔着了,娘亲可不会抱你。”
风笙半张着嘴,努力抬头辨认女人的容貌。只是任她如何努力,哪怕她有着极佳的眼里,她也不能透过云雾看清女人的模样。
娘亲……她的心里细细回味那一声称呼。娘亲……那是她未曾谋面的娘亲!风笙的视线聚焦,眼中带着必死的决心朝前跑去。
那是她未曾见过的娘亲,若是她跑得快一些,在这幻境之中见上一面,她是不是便能知晓娘亲的容貌了?
她极力拨开云雾,朝着女人的方向跑去。只是她跑得越快,对方便退得越快,嘴上说着宠溺的话语:
“慢一些,别摔着了。”
风笙有些许哽咽,她紧咬着牙齿,迫使自己稳住自己的情绪。她高仰着下巴,死死盯着女人面孔所在的位置,在距离她们几步的距离时奋力往前一扑——
眼前的云雾散开,触手可及的手指也跟着烟消云散。风笙摔倒在地,手指抓着地上的泥沙呢喃:
“娘亲,笙儿摔着了。”
泪水划过她的指甲,渗入松散的泥沙之中。风笙的拳头紧握,懊恼地捶打着地面。
就差一点点,明明就差一点点!
哪怕只是幻境,她也快要见到自己的娘亲了不是吗?
伶舟微微皱眉,眯眼看向眼前那人。明明已是按照典籍所述施法,可她却能清楚地感知到,若是再进一步,便是自己不能控制的局势了。她垂下眼眸,在心中复盘。
所谓的失魂术进展到这一步便可收手,承受之人如失了魂魄一般浑浑噩噩,待度过三日,便会失去大段记忆。按照伶舟的打算,她删去那人半年的记忆,再派人将她们二人遣回良渚便算无事。只是……
她抬眸看向眼前那个不断颤抖的肩膀,如此状态,不像是失了魂魄那般,反倒像是因此承受了什么刺激。
纵使伶舟再怎么自信,她也断然不敢拿旁人的性命冒险。她的手腕一转,缓缓收回金丝,盘坐在身后观察风笙的反应。
眼前的云雾散开,整个世界陷入漆黑的一片。风笙的胸前仿佛被人击了一掌一般,她突然一个激灵,魂魄归位,疲惫地睁开双眼。
她率先抬头观察着四周,再一转身,歪着脑袋看向伶舟。
伶舟提着一口气,却是故作镇定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风笙依旧歪着脑袋,皱着眉略显不解。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盯着伶舟的唇角迟疑道:
“你是——”她的双手撑着地面,凑近半步,如懵懂的婴孩一般自下而上地与伶舟对视,“你是伶舟啊。”
“怎么,你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