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笙的指甲扣着木骨泥墙上的碎土,视线躲闪:“耶?”她复又看向远处,风渐渐平息,昭璃站起身,掌心不舍地抽离芸逸的脸庞,一步三回头地离去。风笙回过神来,一口气说完,“我是说,情深至此,纵使阴阳两隔,也无所畏惧,你说呢?”她瞄了眼伶舟。
伶舟朝那边望去。昭璃已走向她们,感激地朝风笙点头,风笙见状,同样点头回应。
“你能见到她?”待昭璃走远,伶舟望着她的背影,低声询问。
“她才从我们面前走过,还同我点头,我自然能见着她。”风笙的脖子前倾,自下而上地打探伶舟的双眸,“怎么,我不该见到她吗?”
“你身在鬼界,能见着魂魄尚可解释,可眼下你已出了鬼门,自然无法见着那女子。你瞧方才那女人离得那般近,不也是没察觉到她的存在吗?”伶舟上下扫了一番,掰过风笙的肩膀来回检查,“想来鬼王的那一击让你的精元受损,以至于出了鬼界,神魄还停留在鬼界的状态。你且与我回宫,我同你休整一番。”
说罢,就要上手去抓风笙的手臂。
“诶——”风笙一个欠身躲了过去,“我觉着并无不适,你大可不必这般着急。”风笙往一旁挪了一步,与伶舟保持距离,“你怎么不说是我天资聪颖,能见着常人不能见之物?”
伶舟的手腕下垂,站在原地幽幽地看着眼前那人。
风笙迅速察觉出伶舟的无奈,转而伸手再度扯着伶舟的衣袖:“再说了,我的血脉中留有你的神魂,那鬼王奈何不了你,自然也无法将我怎么样,估计是你那神魂替我承受了那一击,我才能安然无恙。”
伶舟拢过衣袖,指尖弹开风笙的手指,从鼻腔里快速哼出一声:“几日不见,你何时学的这举动?”
“不怕惹怒我,取你性命吗?”
“你若真想取我性命,早在当初便要了,何苦押着我们上山,又费心费力地对我们施展法术,让我们忘了在这里的一切。”风笙鼓起勇气,抬头直视伶舟,“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极好的女子。”
她咂咂嘴:“就是这嘴过分毒了一些。”
伶舟显然是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还是出自一直以自己为敌的那人之口。她握着鸣鸿剑,突然觉着两人之间靠得近了些,便支着剑拄在风笙的肩上,强行将她推开一段距离:“这般花言巧语于我无用,你若是有任何歹念,我照样取你性命。”
风笙连连点头称是。
天已蒙蒙亮,两人的裙角不知何时沾上了露水,晨风袭来,骤然涌上几股凉意。伶舟用剑鞘戳着风笙的肩膀提醒:“时候不早,随我回宫。”
风笙下意识就要顺从,但走了几步,她突然顿足,对伶舟摇头:“不可,我不能跟你回去。”
伶舟微微歪着脑袋,盯着她沉默不语。
“昨日我才寻那施医仙为我姨母开了药方,我得先回住处将药方存好,多买些药材回去。”风笙从袖袋里掏出施若星写的药方递给伶舟,“我若是被你抹去了记忆,纵使我再度见着这药方,怕是也无法回想起来这是作何用处。你且等我回去,待我一切都安顿好了,我自会上山。”
“况且......”风笙回想起那女人的模样,声调不禁耷拉下去,“我曾允诺旁人,要救她于水火,若我没了踪影,怕是会伤她的心。”
伶舟已提剑转身:“自己性命不保,竟还想着救她人于水火,想来是要当救世主?”
“你若执意折腾,便自己玩去吧,莫要向她人提起我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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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一族悉数守在门口,注意血池内的动静,瞧见伶舟的身影,众人纷纷俯身行礼,接过她手中的骨匣,施术将其中的锁魂钉悬于半空,众人纷纷手持一柄竹叶剑,抬起左手,手腕正对着双眸,手起刀落,汩汩鲜血自手腕间流向锁魂钉,在空中汇聚成十二团血球,侵入锁魂钉周身的冥气,与其融为一体。
伶舟头戴黄金面具,手持鸣鸿剑站在正中央,剑刃对着血池,两指合并双眸紧闭,指着剑身念着咒语。外头忽然响起震天响的惊雷,众人纹丝不动,伤口外露,任由那十余枚锁魂钉吞噬着自己的血液。
忽地,伶舟将手一横,那银光闪闪的鸣鸿剑突生一股剑气,顺着剑端的方向朝血池挥去。伶舟左脚微曲,右脚尖在地上迅速画了个圆,剑尖一挑,那十一枚锁魂钉迅速脱落,伶舟眼疾手快,身子腾空,在半空中一个翻转,双手交叉于胸前,剑刃快速划过手腕,鲜血成喷射状涌向十二枚锁魂钉,在剑气的碰撞下“嘭”地桎梏住血池与冰棺。
血池内的骨塔只短暂地暴动一番便又恢复宁静。伶舟落回到地上,剑尖插入地面半跪着支撑自己的身体。青衣族女皆元气大伤,半跪在原地撑着膝盖稳住自己的身子。
素白的衣衫沾染了血迹,伶舟的面色苍白,眼前一阵眩晕,她闭眼缓了一阵,撑着鸣鸿剑起身,看向一众受伤的族女。
姜已也元气大伤,她的嘴角沾着血渍快步走到伶舟身边,扶着她的手臂询问:“君上,可还安好?”
伶舟疲惫地摇头,按住她的手背:“无碍,今日大家辛苦,去心经阁将归元华露取来,每人服用些许,这几日不必外出,手上的事情暂且放放,将精元养好了再说。”
姜已领命,扭头看向为首的傅念。
傅念行了一礼,转身将手一挥,带着众人离去。
“君上。”待大家走远,姜已才扶着伶舟,看着血池内乌紫的魔雾,一脸担忧,“今日之法,可保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