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晏清吸收完灵力清醒后,至少能知道现下的状况。
晏熹禾倒不担心天君会找大司命什么事,毕竟她的手下少司命已经在她多年摸鱼途中早把自己修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真神——而她隔三差五偷懒怠工把活交给少司命,天界神明早已见惯不怪,有什么事从不找她,直接传讯少司命。
若不是天君前些日子奉命加急索要天女的命运线,她也不必亲自动手。
现下晏清无碍,她也可以放心查明魂穿的原因了。
*
“殿下!沈燎那厮今日午时一刻奉命向天道述职,此刻已至南天门!他若入无极殿述职,殿下额间的天律锁恐怕还要再填上百道‘忠顺咒’了!”
灵鉴在晏熹禾的识海中炸开千道赤纹,玉简上的篆文如血瀑一般倾斜。
她和灵鉴绑了血契,因此也不怕这讹兽知晓,和它说了云隐村被沈燎拿住把柄的事。出乎意料的是这只讹兽居然还算乖巧,不该问的绝不多嘴,反而还告诉了晏熹禾一件事——
她额间的凤羽状青纹,原以为是天道嘉奖的赐福,哪知居然是天神种下的“天律锁”。
即若有违天命,会受天神的蚀骨之刑。
晏清斜倚玉塌,葱白的手指悠悠绾起及腰青丝,左鬓簪上的银铃随动作泠泠作响。神侍捧来的雪蚕银纹披肩被她随手接过:“慌什么。”
她就知道神女怎么可能这么好当。
昨天晚上晏熹禾思忖良久也没有想通魂穿的原因,甚至翻阅了玉简里神明可以查看的古籍也未曾有过类似记载——
只能将错就错,走一步看一步了。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销毁沈燎手里她的把柄。
晏清眼尾扫过刚刚从识海里窜出来在空中扭作一节麻花的玉简:“本殿发现你越发像那凡间催债的账房先生了。”
灵鉴二话不说抖动玉简,“啪——”地一声展开印“天刑卷”大字的古书,哗啦啦翻到天律锁那页,刑架上绑着的人偶还被他投影成晏清的模样:
“七百二十枚噬神钉钉住全身七百二十个穴位,还有天道的金椎倒刺穿骨,任您冰肌玉骨也迟早溃烂成泥。”
“本鉴已备好‘假死术精要之诈尸计’供殿下随意挑选……”
晏清不紧不慢地用指尖晕开唇瓣的口脂,淡声道:
“留好备用吧。”
“等着天道把天律锁刻满殿下全身!世间珍宝也难消殿下反噬之痕!!”
灵鉴聒噪的声音一路从晏清寝殿响到了无极殿。终于趴在晏清肩头,静了片刻的音。
远看崇阁巍峨、层楼高起,近看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3】
枝头栖着天道豢养的金喙灵鹊,正歪头盯着阶下人影。
裙裾抚过玉阶,晏清一步一莲印绽得比往日还要迟缓几分。竹简扒着她,简身浮出沧桑裂痕:
“殿下若再这般’步步生莲’,待行至无极殿——”
“怕是那沈燎都述职完去瑶池钓完龙鲤了!”
“你这般聒噪是想去瑶池和那龙鲤作伴么,”晏清正了正神色,挽唇:“来了。”
只见那万丈玉阶尽头,九凤衔珠檐下,沈燎的银发被天风吹得凌乱。他左臂隐入玄鲛绡袍之中,右肩却漏出内里的玄铁鳞甲,锁魂链缠在腰间革带上,勒出窄而凌厉的弧度。
玉简在识海幻化出流口水的小人:
“早就听闻神罚使容色一绝,这银毛狼狗今日还束了腰封,比瑶池边的玉树还招摇!”
沈燎垂下凤眼,待和晏清两人迎面相对时他颔首行礼:“天女殿下。”
沈燎声音与往常无异,听着却偏让人觉得他好似刻意咬重了“殿下”二字。
看来天君已经迫不及待昭告神界她的身份了。
晏清抬眸,轻轻颔首。
她这双眼生得实在精巧,高她些许的人看她时那瞳色若沁了蜜的琉璃,眉尾和眼尾的弧度恰到好处地都垂出一个安静的乖顺,像极了一只任人揉捏的兔子。
让人实在不忍怀疑这般乖巧的兔子能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情。
竹简又窜进了她的识海,炸出了七彩的篆文:“殿下这般眼波流转——九幽的兔子精都要甘拜下风!”
哪料晏清只微微颔首之后再无其他动作,她足踏玉阶,与沈燎错身而过。雪色裙裾擦过玄鲛绡,她已行至与沈燎同阶——
然后并未停顿,旋即又踏上一阶。
灵鉴看的目瞪口呆,在她识海里化做一个以头抢地的小人,边撞边叫——
“殿下今日莫非是来无极殿刷玉阶步数的吗?!殿下!”
沈燎看晏清并未提及半句蛊针的事,一时竟也分不清她是何用意。他凤眸微眯,终于在晏清踏上高他两阶的玉阶时转身:
“殿下的银针,可否收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