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着血笑,藤蔓刺穿嫁衣扎进地脉:“记得......常来浇水。别忘了我……”
我的灵瞳第一次亲眼看清天道棋局,原来镇地脉的从来不是雪梧,而是隐凤格的魂魄。
【永旭八年 三月廿五】
我不相信我的渭轻居然变成了一株梧桐。
瘦瘦的小小的,没有一点生气。哪有半分像她。
我发了疯地找遍所有记载,最后不惜准备献祭这双没用的灵瞳,无论什么办法,无论什么代价,哪怕堕魔我也愿意,只要她回来。
可是当我把刀刃放在灵瞳上时,突然听到了那瘦小梧桐里细弱的声音:
“暮平,莫成了祂的刀。”
原来。原来我的阿轻还在。
我不走了。我要陪着她。
等她睡够了出来,我们就成婚。
【永旭十八年小满】
我在她坟前刻了十年冰棺。
第一年雕坏了手掌,指节冻裂时总想起她戳我手背的簪子尖。
第五年学会用傀丝编同心结,可惜再没人嫌我手笨。
第八年挖出一截腐败的雪梧根,就斗胆用它来刻一个江渭轻吧。雪梧的根须还缠着她的一只银镯。
天道降下九重雷劫那日,我正给冰棺刻檐角的喜鹊。
“急着给小爷送新婚贺礼吗?”我刻下反咒意外发现可以躲避天雷,“别急,等冰棺完工再送。”
小满,一点也不满。
我还顺便尝试用雷劫烤梅干,失败。渭轻,下次得你亲自掌火。
江渭轻你再等等我,等我替你把这仇报了。
【永昌五年腊月十日癸亥日】
我本来以为消停了这些年天道终于准备放弃这草芥人命的办法了。没想到今日听说有人家女儿癸亥日成亲,我一问,居然又是和渭轻一样的隐凤格。
我开始劫亲。
试探了每个成亲的新娘,所幸灵瞳能查探他们的命格,让我救下那些隐凤格的姑娘们。天道以为我要炼活傀,却不知小爷我在傀儡心口刻渡魂阵。
只是可怜我嫁衣都快穿破了,还是没有娶到想娶的人。
前日救下的李姑娘塞给我一包松子糖:“苏先生,您像画本里的悲情侠客。"
我叼着糖块刻冰雀:“错,我乃三界第一傀儡月老!”翅膀故意被我刻得歪斜,“专给天道找不痛快。”
昨夜梦见渭轻的虚影坐在棺盖上晃腿:“笨,这个阵眼该往左半寸。”
终于梦见你了。江渭轻。
【永昌六年霜降】
今日喝了酒。想看看江渭轻会不会来我的梦里。
这小没良心的丫头。
肯定又忙着玩,都没空来梦里见我。
我在傀儡心口发现株小苗,瞧着像雪梧。定是渭轻偷藏了种子——她总爱往我袖袋塞乱七八糟的玩意。
浇了三壶酒,树苗竟结出梅子。
酸得很,不及她当年渍的万分之一。
【永昌六年小雪】
今日又雕坏一双手。
江渭轻若在,定要揪着我耳朵骂败家。索性将错就错,给冰雀添对兔耳,就当哄那丫头一乐。
【永昌七年芒种 】
西岐山崖涧的胖头鱼群最近总摆成喜字,许是饿昏了头。
明日抓两只傀儡喂它们。
若渭轻问起,就说我改行当渔夫了。
【永昌九年四月初二】
胖头鱼们胖了三圈,许是偷吃了太多傀儡残肢。下回得刻个渔网,省得它们总叼走姑娘们的绣鞋。
沈燎那小子竟说我像话本里的苦情男二。呵,我若是男二,天道顶多算勾栏里提夜壶的。
小爷我丧偶但已婚。气不死这狗天道。
顺便再故意气气沈燎,看他这榆木脑袋能不能开花。
【后记】
若你翻开这卷手札时,我已化作某棵梧桐的养料——
劳烦摘片叶子舀些水搁在西岐山涧地脉处。
那丫头等不到人浇水,该闹脾气了。
——苏暮平记于渭轻殁后第一百个冬至。
隐凤栖梧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