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盼寒鸦与车夫争气些,不求他们以一敌百,但求能拖延些时间。
说着,她将姜泠护在了身后。姜冷慌乱颔首,心如乱麻。
可情势危机,根本不给她二人喘息之机,就听外头阿武痛呼一声,而后再无动静。
和缓的晨风突然变得仓急,如同一只大手疯狂拉拽着车帘,打在车壁之上,噼啪乱响。
“阿…..….阿武?”昙娘试探唤道,却无人相应。
尚不等二人反应,又见车帘被人陡然掀开,来人不是阿武,却是个血肉模糊之人。那张脸被灼眼的鲜红覆盖,几乎快要分辨不清口鼻之处,直到那人开口,才依稀能辨。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来人形状惨烈,骇得姜冷下意识退后两步。可昙娘向来心软,竟鬼使神差动了慈念,竟朝来人伸出手去。
姜泠大惊,一把抓回昙娘的手,毫不犹豫将那人踢下马车。
那人身上面上尽是刀伤,即便是靠着她们苟活一时,也是活不下去的。更何况她们自身难保,如何还能庇佑旁人?
生死关头,庇佑苍生是神佛之事,与她姜泠无关,与昙娘更是无关。
昙娘似也被吓到了,后知后觉地呢喃道:“怪我怪我,我怎会……”
“没事的,没事的……寒大人武艺高强,我们不会有事的……”姜泠揽着昙娘,颤声说着,也不知是安慰,还是祈愿。
可无论哪种,却都无用。
话音刚落,车帘便再次被人掀开。但这回来的却非求生之人,而是索命厉鬼。
黑衣人手中长剑淬满鲜血,泛着寒光,面巾后头传来一阵冷笑:“呵,漏网之鱼。”
声如寒刀,磨皮挫骨。
随后车帘被其一把扯下,灼阳与冰刃相接,化作一道厉光直逼人眼。姜泠霎时眼前一片空白,下意识抬手遮眼,却忽觉身前一热。
“不要!”
预料的痛苦并没出现,姜泠却听见昙娘一声惊呼,猛得睁眼,就被昙娘重重压倒在地,而昙娘身上的素色衣衫瞬间就被鲜血浸透。
昙娘仿佛被人抽了筋骨,再无气力,姜泠赶忙将人圈在怀中,心中万分惊诧方才昙娘竟替她挡刀,却又很快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捂住昙娘肩头不住渗血的伤口,哭说道:“昙娘你坚持住,马上……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可这话没能宽慰得了昙娘,却引得车外黑衣人仰天大笑,不屑道:“痴心妄想。”
他拔下长剑,将昙娘一把抓起丢出车外,而后不偏不倚地朝着姜泠劈去。
*
今日原本大好的天光并未持续太久,午时过后,江都城落下了今年的第二场雪。
冬日里的人大约都格外敏感,肤上刮过的风刀,眼前扑朔的雪刃,都让人紧了步子,小心谨慎起来。
端着清水、拿着润帕的侍女们,与跪在院前的姜泠擦身而过时,无人敢分神去瞧她一眼。
整个府宅都静悄悄的,除了忙碌而仓促的脚步声,便只有枯枝难承重雪,纷纷砸落的飒飒声。
姜泠四肢发麻,膝盖如同铁钉入骨,钻心得疼。她僵硬抬头,视线却被漆木雕花门无情遮挡。
她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只记得昙娘被送入屋中救治时,就开始落雪了,而此时院中积雪已快要将她并跪在地上的小腿淹没。
雪水浸湿她的鞋袜裙摆,她试着挪了挪脚,却发现已毫无知觉。她很清楚,再这样跪下去,她这双腿只怕当真要废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原处,静静候着屋中动静。
好在不一会儿,屋门终于被人打开来。
寒鸦走了出来,大步流星行至她的面前,她尚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寒鸦拽了起来,往屋里带去。
“督军,此女其心甚恶,当诛!当千刀万剐!”寒鸦说此话时,唇瓣都在打颤。
姜泠认识寒鸦这些时日,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更遑论还有裴敛坐镇在前。
姜泠有些心慌。
“昙娘怎么样了?”她强忍着痛跪直身,急切问道。
可一开口才发现她喉咙烧得厉害,牙关也止不住地发抖。
寒鸦闻言却更加生气,扔掉手中长刀,上前狠狠捏住她的下颌:“你还有脸问昙娘?!你骗昙娘与你一同出府,与王冲里外勾结,对昙娘痛下杀手,竟还敢问昙娘怎么样?!我若早知如此,就该让你死在那人剑下!”
下颌磨骨般的疼,她几乎保不住意识,可寒鸦的话却又如同一盆寒冰当头浇下,迫她恢复神识。
“何意?”她仰头看着寒鸦,眸中坦荡一片。
寒鸦极为不喜她这眼神,拧着眉冷哼一声放开了她,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抱手别开头去。
她无法,只能竭力带着渐渐恢复知觉的双腿,膝行至一直静坐于旁不曾开口的裴敛身前。
“他说的是何意?昙娘她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