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言的声音实在好认,姜泠不敢回头。
可身后之人却再近一步,逼上前来:“哪宫的侍女,还不转过头来!”
无法,姜泠捏紧袖子转过身,屈膝见礼:“朱常侍。”
“公……”公主殿下已到嘴边,却硬生生被朱言憋了回去。
朱言赶忙将她扶起,仓促往身后回望一眼,压低声音责问道:“这个时候了,您怎在此处?”
她顺势起身,才见唯朱言一人,心下松了口气,说道:“我迷路了,不知该怎么回去。”
“当真?”朱言眉心紧缩,对她所言似有些不信。
“是……我十余年不曾回来,这御园实在变了样。”她牵强一笑,说罢,再次低下头去。
这副模样落入朱言眼中,倒有种物是人非之感,当年的公主殿下,如今竟在自己家中迷了路。
刚启唇准备宽慰一二,却见姜泠面色一僵。
“你在此处做什么?”
裴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色玄色蟒袍几乎要融于夜色之中。
朱言示意姜泠上前行礼,心念着上回因他不慎,姜泠惹得裴敛大怒,今夜必不可再出岔子。
姜泠倒也没犹豫,走到裴敛跟前,依着宫规伏地行了面见君王之礼。
可裴敛却没让她起身,负手而立,眼含睥睨:“本王问你,在此做什么?”
声音比方才更冷淡,无需看他,姜泠也知他定然十分不悦,她出现在此处,裴敛不可能不生疑。
正想着如何解释,却听朱言笑说道:“方才老奴见她在院中乱逛,似迷了路,这才将她召过来的。”
说着,朱言瞄她一眼,面色如常:“方才,她并不在此处。”
“是。”姜泠点点下颌,顺梯往下道,“我在屋中闷了一月,今日天朗,想着出来转转,却不想迷了路。还好碰见了朱常侍,方才正与我说该如何回去。”
裴敛去看朱言,就见他正笑眯着眼点头。
朱言是宫中老人,服侍过两代君王,对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务了如指掌,敦厚,忠心,识时务。
裴敛对他,还算信任。
而他也有听闻姜泠近日本分老实,思及方才赵骞与他所言,到底是没再为难她。
“起来吧。”
“多谢王爷。”姜泠恭恭敬敬行了谢礼。
待姜泠站起身后,裴敛才借着道旁微光打量姜冷。
她依旧穿着那身雨青色衣裳,不施粉黛,清冷素净,偏那双眼,潋着春光星月,亮得摄人。
朱言不着痕迹拉了拉姜泠,偏过头说道:“不是说秋杏还在等着你?”
“是,那我先行一步。”她顺势后退。
“慢着。”
裴敛看向朱言,道:“你先回去,本王与她有话要说。”
“可……可更深露重,老奴还是守着王爷吧。”
“不必,退下吧。”
此言不容置喙,朱言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得先行回了天极殿。
朱言离开后,便只剩姜泠与裴敛二人。
姜泠有些不自在,凝了裴敛片刻,出声问道:“王爷要与我说什么?”
裴敛不答,朝着园中光亮之处走去。
她搞不清裴敛此举何意,直至裴敛已走出数十步,回身望她,她才跟上前去。
行到石斛兰花坛旁,裴敛止了步子,此处亮堂,花坛栏杆上齐整地挂着排灯笼,燃得正旺,照得两道影子随风微微晃动,
“王爷想说什么?”她问。
裴敛垂眼看她,并未开口。
其实他没什么话要与她说,只是方才那处实在太暗,他不喜欢,这才走到此处来,至于为何要叫上姜泠,他也说不明白。
可二人这般耗着实在奇怪,片刻后,裴敛开口道:“不是说不拜本王吗?方才跪得倒是利索。”
“什么?”
姜泠倏忽一愣,反应过来裴敛是在说她带刀进殿那回。当时她是刻意激怒裴敛才那般行事,轻飘飘一句话竟被记了整整一月。
睚眦必报这四字形容裴敛,实在不算冤枉。
“那夜是我无状,还望王爷恕罪,王爷如今万人之上,我自然该拜。”
“不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