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千里两手从他腋下穿过,不顾他意愿就将他抱了起来,七八岁的孩子,竟然毫不费力,穆留一时震惊忘了反抗,被他放在地上牵住手往外拉:“放心,你这店面一天没人守也不会多客人的,走了。”
穆留觉得他得了失心疯。
不过三刻,二人就到了目的地。
穆留一只手被他牵着,盯着大写的百草堂几个字无语地瞪月千里:“你说带我玩,来医馆做什么?……放我回去。”
月千里蹲下身安抚道:“你帮我这一回还不行?事成之后,我请你吃糖还帮你劝那个大哥哥收你为徒如何?”
穆留与他对视半晌,最终妥协地僵声道:“好吧……击掌为证。”
月千里笑眯眯与他击掌,跟他耳语了几句,牵着穆留走进医馆,立刻变了脸色紧张的要命拦住大夫道:“大夫,快给我家孩子看看他是不是病了!”
穆留瓮声瓮气顺着他的话说:“我疼。”
他嗓子嘶哑,倒听的像极了感染风寒,大夫一听不得了,连忙牵着他往里走,月千里道:“大夫,我镇上好几个孩子都染了风寒,昨日好几个来您这里看了,都跟我药到病除。”
大夫听闻:“你也是城外苏家岭的?”
苏家岭。
月千里连连哎声:“是是是,就是苏家岭。”
他在大夫身后使了个眼色,穆留咬牙,只得死皮赖脸的叫唤,在竹床上打起滚来:“我肚子疼。”
大夫愣住:“肚子疼?那恐怕不是伤寒。”
月千里:“不是伤寒?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又偷吃了?”
穆留从床上跳下来:“没有,我要回去!”
他跑的飞快,一下子便没了影,月千里对大夫急急说了几句就立刻去追,脸上净是不省心,连连道歉:“这熊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他气势汹汹的追了出去。
街上雾转成了细密如丝的小雨。
等他抓住了不情不愿的穆留,表情一改便狂笑,去点穆留的鼻子:“你还挺机灵!”
穆留只到他腰间,被他跟拄拐一样的压着脑袋,心中烦闷但偏偏还得忍:“你究竟要干什么?你探大夫口风,就是要去那苏家岭?”
月千里不语,只笑道:“请你吃早茶,走吧。”
二人寻了个茶水铺子吃东西,开铺子的是一对老夫妻,穆留哐哐喝了几大碗茶逗笑了他们,便随口聊道:“这位公子要去哪里?”
月千里眼珠子一转便道:“苏家岭,二位可知道?”
夫妻相看两眼:“公子要去苏家岭?苏家岭可在胭城外七十多里地,远得很。”
月千里半真半假道:“没办法,我有位表亲在那儿,还得回去看看。”
妇人说原来如此,忧心道:“那公子可要小心,我这几日都听人说,有恶鬼又出没在苏家岭附近,据人说前些日子还吃了一个新婚回门的女子。”
月千里自然知道,但还是装作惊讶皱起眉:“是吗?是什么恶鬼?”
妇人道:“那一带隔三差五就要莫名失踪几个女子,从前去官府报案查山,只说是野狼吃人抓到几头狼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怎么可能是狼,就是恶鬼否则怎么连个尸体都看不到。”
月千里若有所思:“若是恶鬼……它莫非只吃女子?”
妇人摇头:“那可说不好,谁知道这恶鬼哪天兴起会不会吃男子和娃娃,公子多加小心,不是恶鬼,恐怕那山里头也有狼出没伤过路人。”
她多看了两眼月千里,后半句话忍住没说出口。
这公子方才过来时,她见他容颜,只觉比之女子也不逊色。
穆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小声道:“你折腾这么半天,不会是要找这吃人的恶鬼吧?”
月千里摸摸身上的袋子,闻言呀了声:“眼力不错。”
穆留一愣,没想到自己猜中了,他也只是个孩子,对这种神鬼志怪之事藏不住好奇:“真的有鬼?”
月千里道:“未必。”
他看向目露好奇的穆留,失笑:“现在情愿了,晚了。”
吃饱喝足,月千里向这对夫妻打听清楚苏家岭的方向,便决定送穆留回客栈,路上给他买了身新衣裳,买了些糖,还带他逛了一圈。
穆留捧着自己的衣服和吃食,高兴、怀疑、不知所措,他只会守店,甚少出门,很少出去玩。
最开始他还在别扭和抵抗,一路下来却将脑袋埋得越来越低,遮住半张脸火烧一样的疤痕,躲避异样的眼光一路沉默,到客栈门前,他闷声道:“你对我好没用。”
就算是他帮了月千里的忙,他也用不着给他买衣服买玩儿的,就算没有他,月千里应该一样能找方法知道苏家岭。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月千里只是想从他嘴里知道,胭脂里究竟有什么问题。
月千里一时没明白:“什么?”
他清晨从二楼下来,见他瘦瘦小小一个人坐在柜台处,昨日袖子上蹭到的墨都没干,看着怪可怜的,反正无事,带他去玩玩。
就这么简单。
穆留哽了哽:“你听我的把东西丢掉就行,再问我也只会说这么多。”
月千里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气笑了:“你以为我也想探你的口风啊?”
穆留脸色一僵,还没反问难道不是么,没想到月千里把伞柄架在肩膀上转了一圈,随口道:“人人都有不能说出口的东西。”
他看见月千里低头,梅花纹油纸伞在他身后变换成某种蛊惑人心的红色漩涡,连月千里的声音都一瞬间虚幻其中。
“我也有。”
他揉了一把穆留的头,依旧神色如常,面带笑意。
“帮我和那位大侠哥哥说一声,今夜恐怕晚归,让他早点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