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夜默然了。
她们姐妹之间感情深厚,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宗政明晓说她彻底变了,姐妹之间相处,竟然宛如仇敌。
“母亲疯了一般要杀了我,被宗政韫拦下,我得了救却吓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父亲告诉我宗政韫被母亲关了禁闭,我被母亲勒令禁足不出,等我禁足出来时,阿轩已经出生了。”
“从此,一切都变了。”
禁足四月,每日只能对着院子里的那片斑竹发呆,母亲是个说一不二、性格强势的人,她就真的禁足了三月,宗政书云严防死守,不让她有一丝可乘之机,直到宗政轩满月酒到来。
她终于能够出去,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宗政韫,连阿轩的面都没见,却在见到宗政韫的那一瞬间,望而却步,生生止住了脚。
宗政韫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块红色的面纱,生人勿进,神情冷酷,与她就像是隔了两个世界,在阿轩的满月酒上,她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连满月的阿轩,她都没有伸手去抱一次。
她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性情大变,还蒙上了一层面纱,但阿轩出生后不到三年,父亲走了,母亲也开始抑郁,大病一场,长卧不起。
第二年的秋天,母亲病逝前,她去找她,却看见宗政韫跪在床前和母亲说话。
“她们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我一度以为我听错了。”
“但那声音如此真切分明,我听他们说起皇甫家,说起二十年前的诅咒,我躲在梁下,看着我的母亲紧紧的将她的手攥出了淤青,听见她一声一声宛如杜鹃啼血,不断地重复着不要靠近皇甫家。”
“宗政韫一直盯着不肯咽气的她,开口只让母亲快快歇下,却对她的话熟视无睹,全然不理。”
“母亲便说,她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宗政韫和我接近了皇甫家的人,所以诅咒灵验了,她不得好死!”
宗政明晓双眸中燃起了怒火,遏制不住崩溃的捂住了头:“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留下这样的遗言,但我不信,却没想到,她竟然会信……什么诅咒,什么不得好死,公子,你会信吗?”
江不夜回以沉默。
“宗政韫变成冷酷无情之人,竟然会怕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宗政明晓擦干眼角滑出来的泪,笑起来,“她不让我见,我偏偏就要见皇甫长珩,如果真有诅咒这种东西,那就让它灵验试试!”
宗政韫,不过是一个胆小鬼。
江不夜低叹了口气,将袖中的手绢拿出来递给她,一如最初对雀枝一般。
但宗政明晓没有接。
她平复好心情,抬眼时清秀的面庞透露出一股倔强:“公子,你说要帮我夺回长珩哥哥的尸体,你可能说到做到?”
江不夜静静道:“自然,不过,在下还有一事想问。”
他环视一周,捡起了这屋内桌案之上的胭脂,手指沾上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案,低沉道:“你可认识这个?”
宗政明晓定睛一看,讶然:“你为何会想问这个?这是我家的家纹。”她抬起手,袖子滑落,露出藏在袖中胳膊上的红色印记。
江不夜眉心微动,没有说话,却又听宗政明晓道:“不过,你看见的是什么颜色?”
江不夜注视着她:“黑色,怎么?”
宗政明晓接过他的胭脂,又在地上划了起来,等画完便收起了手,指着地上的图案道:“黑色的,不是我们家,而是皇甫家的家纹。”
皇甫家的?!
江不夜手指蜷缩,听见宗政明晓说:“我母亲与皇甫离还有婚约时,两家商议,欲一起做大生意,所以共用一个家纹,后来与皇甫家决裂,母亲便改了颜色。”
“而这则是一个字。”
“古文,[胭]字。”
……
月千里听完柳无生娓娓道来的故事,疑惑不已:“所以,宗政家并非因为胭脂生意才与皇甫家互为世仇,而是因为宗政书云和皇甫离?”
柳无生点头:“这桩二十年前的旧事,胭城知道的人并不少,因此知情者见怪不怪宗政家的小公子打砸皇甫商铺,而现任皇甫家主竟然分毫不管,就是因为,皇甫离于宗政书云有愧。”
“……宗政书云病死后,宗政韫掌权,宗政家生意却已每况愈下,再也无力回天,大家都对这位宗政家主众说纷纭,甚至有风言风语,说她手段狠辣上位不正,为了夺权,趁宗政书云重病之时痛下杀手……但她一步也没有出府澄清过谣言。”
“……她为何不肯出府?”
柳无生收紧了拳头,克制道:“因为那个诅咒。”
“她之所以不愿出府,是因为一直在躲,生怕宗政书云发誓的诅咒灵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事实就是皇甫昭找了那么多的替身,却始终等不来真正的宗政韫出来与他见上一面。”
月千里猛然一震!
果然!
果然皇甫昭倾心的人,就是宗政韫。
“他们是如何认识的?为何宗政韫会怕诅咒灵验,她见过了吗?”如果不是见过,为何会如此害怕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柳无生暗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之所以打听这么多,不过也是为了让妍妍回心转意,认清皇甫家的真面目,这一家子在我来看,没有一个好东西!”
月千里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如此庞杂的关系,他得花时间好好捋一捋,被柳无生救起算是阴差阳错,得知二十年前的两家密辛是意外之喜,他得速速回去告诉江不夜。
想到这里,他道:“我得走了。”
柳无生看着他起身不由得道:“可是你身上的伤……”
“无事。”月千里看向他,脑子里划过某种想法,他道,“你愿与我说这么多,我很高兴,如若再见到妍妍……我会帮你问问,她愿不愿回来。”
柳无生错愕:“你……”
月千里不等他在说些什么,拜别了:“望今日受伤之事,替我保密,多谢了。”
迎着破晓的天色和清晨的露水,他风尘仆仆,终于赶在辰时前回到了客栈,远远看见客栈门大敞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客栈门口来回张望。
他走近疑惑道:“穆留?”
穆留一怔,看着月千里一身染血逆着晨光而来,震惊的围了上去:“你回来了?!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多血?!”
月千里只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穆留想起来自己究竟为何等在这里,焦急道:“我在等你,你说晚归让我转告给大侠哥哥,但是他一夜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