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望向众人,语气平静而坚定:“谢大人所授之责,在于理账,不在权斗。”
此言落地,堂中一时沉寂。一位年轻佐官低声道:“……倒是个能说能断的。”
另一人侧目:“眼下这局,他若真能查出问题,谢大人便更添助力。”
此时堂外忽传脚步声。一女官快步入内,手中捧信而来,低声言道:“谢阁老有信传来。”
陆如归接过信函一瞧,字迹熟悉,是谢宛枝亲笔。只四字:“勿让人欺。”
他垂眸一笑,眼中光芒微动,再抬眼时,神色愈发从容。
午后,谢府书阁中,芷宁递上一封回笺。 “陆公子遣人传话,初步梳理已出,只待明日入册。”
谢宛枝看了一眼,眼角微勾,淡淡道:“小兔子,终于露出牙了。”
她随手将函封放入案后木匣,又低声道:“芷宁,明日他回来时,叫他先来见我。”
“是。”
当晚,月色正浓,后院灯火如豆。
贺云荀悄然来访,身着烟白暗纹长袍,步履轻缓,佩玉环环作响,香气先至。未至厅门,人影已斜映入帘,影中一缕梅香若有似无。
他立于花厅外,不言不语,只静静看着内中灯影。
那一刻,神色温雅中却裹着一丝沉郁,眼角微垂,似藏千语。
“让他进来。”谢宛枝抬头,声音平稳。
不多时,贺云荀步入厅中,衣角未沾雨,发丝皆整,步履如水,仪度天成。他目光一转便望见案上摊着的陆如归所绘图谱,神色一滞。
“大人,连您的新侍,也开始下场了吗?”
他仍然不愿直呼其名,仿佛刻意忽视陆如归的存在。
谢宛枝不语,只淡淡抬眸:“你不是也常下场。”
贺云荀轻笑,将一卷帛书放于她桌上:“户部那边,姜徽已开始自查。”
谢宛枝挑眉:“你劝的?”
他不答,只缓缓低头:“我不过是随意提了几个问题。他们自乱。”
谢宛枝盯着他,眸色未动,手却轻敲几下案角。 “该说不愧是你么,阿荀,你连搅局都很温雅。”
她忽然改口叫他阿荀。
贺云荀心里酸涩又舒心,她每次想哄着自己,都会这么叫他。
贺云荀低笑:“温雅之下,也有刀刃。”
他说话时,指尖随意抚过袖口的玉纹,眼角一抬,掠过案上未盖的笔印。
谢宛枝不言,只将案卷翻过半页,拨起一缕鬓发将之挽回耳后。
烛光摇曳,两人视线交汇处,气息沉静,贺云荀移眸片刻,眼底有淡淡的光晕掠过。
他未再言语,出门时略停了停。
谢宛枝指尖还按着卷页,似无意地低语了一声:“你穿白色……倒比今早更合身了。”
贺云荀脚步微顿,轻声应道:“若谢大人喜欢,明日也可再穿一次。”
谢宛枝不语,微勾了勾唇角。
她眼底一抹极淡的光影,在灯下一闪即逝。
——她向来心狠手冷,最是懂得藏得极深。
贺云荀这般......青山如玉般的绝代公子,要说没有一点动心,谢宛枝是亏心的。只是如今这局势,还是不要给他任何希望的好。
谢宛枝顿了顿,将那一丝情愫压下,不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