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子什么也没说，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把玩这玉如意。当他的玉如意敲碎第三根锁链时，谢慕听见自己每一节脊骨都在震颤着。

清虚子口中念念有词。

稀稀落落之间，谢慕只听见了：“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他身上的伤好像忽然就不痛了。

他被清虚子带着，他跟在清虚子身后到了后山，这里这一片乱麻。

此刻的后山并非冰湖之上的世外仙境，而是笼罩了一层阴云，像是天雷密云齐齐上阵，笼罩着下面刀光剑影的血腥杀伐。

彼时的冰湖此刻黑色的玄武岩石壁之上凝结着一道一道烈火灼烧的熔岩痕迹。石壁之上是刻出的法阵，一道道诡异的符文。

当清虚子冲破生门时，奚明正捏碎最后一块阵眼。玉石粉末混着血沫抹过剑身，寒光切过掌门颈动脉的弧线，残雾散尽，满地铜符皆裂开转瞬之间又恢复原状。

谢慕瞬间意识到，这就是幻境。现在他们已经入了离魂阵。

他刚想上前，却发现自己的身躯直直穿过了面前满脸是血挣扎铺地的修士。

清虚子收手侧立观战，随后两名修士巽风袭来，奚明旋身引敌入火阵。枯枝爆燃的刹那，含霜剑回刺，洞穿对面修士的眉心，尸身倒压机关枢钮，整座离魂阵逆向绞杀。

这竟是奚明布下的阵法。

他们分别的这几日，他究竟都学了些什么。谢慕穿过面前血腥的尸体，三两步轻功跨过去飞扑到奚明身边。

可他却好像没有看见自己，专心致志杀敌，身上基本没有负伤。

谢慕舒了口气，他抬眼望向气定神闲的清虚子，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他们下的那几个大弟子？！

说时迟那时快，余光中奚明已经杀红了眼，一只手上布满黑色的符文，指示着更多死去的修士弟子扑向活着的那部分，一手拿着含霜凌空飞舞，直接对战着江平云等人。

奚明踢翻飞来的青铜碎块，挡住江平云第一剑，阵中飘起的炉灰扑向他双眼。旋身时含霜突然变软，剑身缠住右侧月无涯甩来的铁尺，借力将其甩向雕花玄武石柱，石屑迸溅中剑锋已穿透周围一些弟子的咽喉。

正趁着尸体未倒，他蹬其胸骨腾空，袖箭钉死左侧正揉眼的江平云。念水遥从碎裂石缝里冲出时，正迎上回弹的软剑，剑身割过适才被缠出凹痕的铁尺，血线完美重合。

而念水遥蜻蜓点水般飞过，侧身划过剑锋却并未伤他分毫。他凌空一掌护在月无涯面前，直接和奚明对试，两人手起剑落几个回合，奚明作为布阵之人，仅手背有些伤痕，而对面的念水遥已是大口喘气。

谢慕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直接跑上去，妄图参与两人的作战。可根本加入不进去，像是在两个时空维度的人，他直直穿过去奚明的身体，毫发未伤。

这是奚明的回忆？！那意味着接下来……他不敢往下深想，仿佛是个死结。

“舅父！”他慌忙扑向前，扑到念水遥腿边，可对方根本意识不到他的存在，一蹬腿便同月无涯直接迎接了上去。

四周阴黑的风夹杂着火星明明灭灭，整座后山宛如修罗场，血气冲天。

意识到危险的奚明甩出手中的铜钱钉入震位，面前的火雾霎时分流。冲在最前的那都会印踏碎坎位符纸时，青钢剑已穿透其咽喉----正是一身风流倜傥浪荡气息的念水遥。血溅凌空，而他面前的剑锋挑断束发玉冠的动作比叹息更快。

“不要！”谢慕脑海中那根弦忽然就崩断了，他无法想象，自己尚且没有机会在生气之后再同他好好畅饮一顿，吃他亲手为自己端来的糖酥。

而他面前，念水遥气息尚未断尽，鲜血从脖子里股股流出，他已说不出话。

一旁的月无涯见状立刻收手回身抱住了他，一脸悲恸，长啸一声师兄。江平云赶忙应对着奚明，却是逐步退后，直到推到了地上躺着的念水遥的身边。

而奚明穷追不舍，周围无妄的弟子大多已经躺倒在地，皆为他所用，扑上来把江月二人围的水泄不通，二人赶忙出手应对。

而他最后一剑刺穿躺倒在地的念水遥心口，剑尖挑着半点血沫钉入丹墀。血迹顺着地上的裂纹漫开时，谢慕面前闪过曾经那声温柔的“闻道”，与头垂倒地的闷响同频。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跪倒在地，想要扶起念水遥，却根本够不到他，更扶不起来。

他抬头，看着奚明的眼睛，他的眉眼依旧是如从前那般熟悉，却更染了分墨色般的深沉，和冰凉。

“为什么……”他开口，连不成话。

与他同样发声的，还有一旁负伤的月无涯：“就算是我们擅作主张把你们二人带走，这一切与师兄全无关系！”

“呵……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奚明仍然要动手，含霜一直握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