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好直接回去。劳烦二位给我带些东西来。”谢慕听完了全程,此刻再不明白便是愚昧了。
母亲的事只是他们的导入手段。
目的不过是让自己替他们挡刀,来掩盖他们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这番真正要应对的,是甘州那两大府,掌权的杨氏跟为非作歹的常氏。
一篇盐产的文章能掀起多大风浪,冒这么大风险,十有八九是那柳才掌握了什么实际的东西,不得不让他们铤而走险。
如此说来,凭他们的脑子,柳黛青遇刺本不在计划之中,只是顺手推给了自己。
这么说来,清虚子此人心思深沉,连对自己的弟子都要用尽其长,放心让自己出山,倒是不符合他的作风……
他恍惚了一瞬,思绪却跨过了千山万水,瞳孔几次聚焦之后,面前两位老人忧虑的目光刺醒了他。
他让二位向前,低声交代。
“照我说的做,我既然是谢氏的一部分,自然不会让家业毁于一旦。”谢幕对上两人惊疑的目光,勉强解释道。
反正火烧到自己头上了,既然人家在看着,不妨让火烧得更大一点。
此后他闭门谢客,独自在书房待着,之前母亲行医时的署案录他随身带着,户部那位飞鸽传来的信息恰好派上用场……
夜,醉花楼雅间。
等到了来人,花铃人把窗户一关,屋外飘动的热闹声音顿时被隔绝于另一番世界。
纱灯笼将人影泼上韩熙载夜宴图屏风时,花铃人纤指正拂过越窑青瓷拆,银色小香炉吐着鹅梨帐中香,烟迹蛇行至房梁垂落的嫣红色纱窗。
轻盈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件黑色的皮靴踏入室内,裹着一身夜行衣的修长身躯,悄然潜入轻阖上了门,正是奚明。
“进展如何?”她抿掉唇上为今夜特意点的胭脂虫膏,将滚沸的君山银针倒入秘色瓷盏,茶雾攀上簪尾摇摇欲坠的东珠。
奚明摘下宽大的黑外袍和蒙面的布料,额前碎发遮住了一张风神俊朗的面容,剑眉星目,一向冰冷的目光染了几分温顺。
“这次闹得太大了,不好收场。那几个酒囊饭袋还没发觉什么,我暗中替换了咱们的人。”奚明接过她给自己添的茶。
花铃人一时有些担忧,明媚的目光显出了几分顾虑:“听说上面下令彻查,这几天醉花楼的客人比之前减了一半,杨氏那边我不好交差,他们隔三差五派人来催。”
“哼,他们为非作歹助纣为虐那么多年,现在知道着急了。”奚明提起来就不由一阵厌恶,自从之前交过手,对他们那几家便没过好脸色,“母亲曾经好像对您说过,一切都来得及,越早脱身越好。”
“就这一次吧,我也回不了头了。”花铃人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对上奚明的目光,多了复杂的考虑,叹了口气,“让你去无妄注意的一切,你都全抛到脑后了。”
奚明眼神躲闪了几下,狡辩道:“我还当有什么事呢,这不是也活着回来了。”
“罢了,我现在也管不了你。让槿暮过来吧,有个人帮帮你,总归让我踏实些。”说着她又摇起了手中的小铃铛,无声无响,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一如上次。
“这是……”奚明还没起身,门便已经被推开,外面一袭绒黄色抹胸短裙的姑娘未曾蒙面,只是悄无声息伫立在门框边。
手中一枝深红的桃花,斜倚在门上。
奚明一眼认了出来,想到当时自己的承诺,上前行礼,客气叫了声:“姑娘。”
对方款款施身回礼,嫣然一笑,面若桃花,瓜子般的脸型尽是柔美神态。
“公子可是让奴家好等。”花槿暮笑着打趣,身形未动,异色的眼瞳更添风情。
奚明注视着眼前人,想到母亲曾经遗留给他的话,花铃人会替他亲手教导出最合格的杀手,是她亲自挑选出的人,是“天赐的礼物”。
虽然彼时他只觉得不可理解,现在却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花槿暮那不同寻常的气息,是独属于一种柔媚与狠戾共存的矛盾气质。
花铃人笑着把人推向前,微微抬起头,明亮的目光在灯火之下更显璀璨:“这可是我当做自己亲妹妹来养的,照看好了。”
“姑娘若不介意,便到我府上小住吧,自然也是当做自己妹妹对待。”奚明爽朗一笑,说着便要请人。
花槿暮轻呵了一声,浅浅的酒窝浮现,她不卑不亢地回应奚明:“妾是青云阶前露,万种因缘,早种灵台处。与君相逢,非是凡尘客,只愿您扶摇直上九霄路。”
说着敬了他一杯茶,仪态堪称闺中女子典范,不差一分一毫。奚明连连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