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喝完酒真的不能吹风?
她掏出手机开始百度,当看到屏幕上白底黑字写着酒后吹冷风会恶化醉酒反应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反应是决不能被叶煜发现,否则她可能会更生气。
第二反应是一会洗个热水澡应该就能缓解。
…
叶煜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确实没有察觉钟疏彤的异常。
她瞧见钟疏彤正坐在床上低着头看手机,见她出来就蹲到背包前翻找衣服去了。
片刻后,当她正俯身整理一排规整到极致的收纳袋时,身后传来了浴室门关上的动静。
…
钟疏彤强撑着不舒服走到淋浴间,她好像越来越晕了。
幸好叶煜刚才并没有看她,否则说不好就会发现她的动作幅度都开始有些控制不住地变大了。
热水从头顶倾泄而下,温热的气息逐渐升腾,带来了短暂的舒适。
然而片刻后钟疏彤就发觉自己心脏跳的好像有点太过激烈了。
胸腔里的跳动重重撞击着她的神经,并且心率还在不断增加。
极少喝酒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作一通什么样的死。
当40度的热水冲刷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原本就因为酒精而撑开的血管在高温的影响下进一步扩张,体内的血液循环随之疯狂地加速,导致酒精被更快地吸收。
可惜人体的肝脏代谢速度实在有限,这整个过程使得钟疏彤的体内犹如一边在放闸引水,而另一边只拉开了一道小小排水口的池塘。
过量的酒精开始急速堆积在大脑和身体各处,醉酒反应猛然加剧,中枢神经系统逐渐宕机。
本就被抑制的呼吸系统也在蒸汽的作用下更加捉襟见肘。
大脑逐渐缺氧,超过极限的酒精浓度让周遭的一切都不再静止。
天地开始旋转,四周的墙壁也在转动,像要把她搅碎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钟疏彤用最后的一点意志关闭花洒,随后两只手死死地按在淋浴间的玻璃隔断上,想要撑住自己。
浑浑噩噩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倒下,不能被外面的人发现,她会生气。
可惜,早就脱力的身体根本无法担此重任,因为醉酒而出走的平衡感也让绵软的手臂无论怎么动作都是徒劳。
最后她唯一做到了的,就只有勉强让自己身体贴着墙壁以尽可能小的动静滑下去,而不是直接砸向大理石地面。
…
浴室里的水声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
叶煜今天没有工作,她坐在桌前,右手撑着侧脸看着电脑键盘发呆。
脑海里的思绪有些杂乱。
今天的事情让她意识到这个小孩对她来说好像有点过于不一般了。
从来都是孑然生活在自己世界里,永远不愿意对外人产生过度关注的她,竟然开始在意一个人的情绪,甚至还会因为看到这个人跟别人在一起很开心而动怒。
这种事情在叶煜前面几十年的人生里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盲区。
她的世界原本是一座由精密计划堆叠而成的高楼,一砖一瓦都由她本人精心设计,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它该被分配去的地方,每一层每一步都在计划的框架之内,直到她顺利地抵达人生的终点。
可与此同时,这些计划形成的钢筋水泥也像牢笼一般死死地框住她,让她难以和牢笼外的人产生过度的交集。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计划的牢笼开始出现了松动,在她没注意的角落里,钢筋水泥悄然碎裂。
她的世界开始向外敞开怀抱。
其实很多问题她从来没有深究过。
比如一直以来只把社交应用当办公软件的自己为什么单单允许钟疏彤和她私下联系;
再比如很少和学生聊天的她为什么会不厌其烦地回复那些跟导师职责范畴完全无关的话题;
还有这一次,又是为什么带她来北京。
一个月前宁波最后一晚的那一幕浮现在眼前。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钟疏彤的少许特殊不过是因为那个晚上恰好无意间戳中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遗憾。
而刚好钟疏彤又于设计上很有天赋,所以自己才对她稍微有些偏爱和纵容罢了。
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或者说并不只是这样。
作为导师的偏爱根本解释不了她今晚因为钟疏彤和陌生人喝酒而动怒的原因,毕竟她向来都觉得导师无权干涉学生的私生活不是吗?
手表上的指针一刻不停歇地向前转动,而它的主人却一动不动坐了很久。
久到她差点都忘了房间里应该还有第二个人。
回过神来时距离钟疏彤进入浴室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叶煜对时间很敏感,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时间不对,声音也不对。
太安静了。
桌前的人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接着步履匆忙地向浴室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