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心里委屈,又加之一天没有进过吃食,头晕脑胀,说不出话。
许娘子一瞧,恨她没出息,便上前一步,解释道:“回七姑娘的话,我是满月的嫂子,且代她说。家中父母不在,我与她哥哥就是长辈,见她大了,替她找人家。可巧有一行商,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见了满月一回,心里属意,愿意替她赎身,娶她当正头夫人,这顶顶好的事儿,偏被流云这个小蹄子搅和了。”
她眼刀子往流云身上刺,眼里憎恨非常,“她与满月相识一场,见她有了一份好的姻缘,不满,便私底下接触那个行商,想着截胡。今儿还被我们抓到,流云正与他一同逛庙会,天可怜见的,要是我们没抓到,只怕这二人都在一张床上了——”
“呸,你别污蔑我的名声。”流云忽的啐了她一口。
“多嘴。”秋扇打断她,“姑娘跟前,说这些不入耳的,嘴还想不想要了?再者,事情还没个定论,就说这些。”
许娘子脸色讪讪,自个打了嘴巴两下,“诶呦瞧我这张嘴,没个把门,七姑娘见谅。这事可能没有,但流云的的确确跟那个行商在一块,被我们撞破后,还跑了,现下找不见人,七姑娘您说说,是不是怪她。若没有她,我们家满月早自由了。”
她口口声声为了满月好,加上那副白嫩的面孔,倒真像个操心的嫂子。
“流云,你有话要说?”七姑娘看向流云,她已经知道前因后果,故而态度倒无甚不屑瞧不起之类的,她问,“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有话直说就是。”
“谢姑娘信任。”流云内心触动,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纸,解释道:“请姑娘看,这是我教人打听到的,那行商名头作假,可见目的不纯。我为何知道?因着这人不过换个装扮,实际两年前,也骗过我家里人,后头识破,这才教他打走了。”
那纸上清清楚楚记录了这行商的动向,今儿装成李四找卖油茶的姐儿,后头又扮作张五去寻河边洗衣的寡妇。
“这是我找经纪探的,姑娘不信,只管去问,我不作假。”说着,流云还瞥了满月一下,“我为何见他,那是他又骗到我身上了,我为了蒙他,才与他说话。至于这纸,也是为了教你们信,我不撒谎。”
“满月识字,你看看。”七姑娘说,她亲眼见着满月神色由难过变成震惊,再到庆幸。
“这样油嘴滑舌的人,家里指不定有多少人了,我与你好一场,是不想你入火坑。”她也不看满月,就顾自低头说。
“这人,我,你……”满月惊愣了许久,嘴巴张开合上,却说不出一句话。
“可是……”许娘子还不甘心,这行商骗了就骗了,好歹是出银子的,银子总不能骗人了吧?
一涉及银钱,装鹌鹑的小厮也说道:“可他顶多是花心,论及家产以及对你的心意,都做不了假,那可是赎身去当夫人,你也不愿意?”
“我呸。”啐了唾沫,满月恨声道:“你非得把我往火坑里推,怪不得整日在我耳边说他好话,又说要贤良大度,你们莫不是早就知道,他这人不可靠?就为了那点子银子,就不顾我的死活?甚么正头夫人,只怕一去,都没地方站。”
满月又哭了起来,爹娘去了以后,她跟着哥哥嫂子生活,原以为每月交了一部分月例,他们就不嫌弃她了,到头来,还是想谋算她!
“此事她既有证据,想必也不怕你去问去查,这行商闹得这样大,过后自有人报官收拾。满月,这事你们可就冤枉流云了。还打了她,怎么,日后再不见了不成?”七姑娘问,她清楚这事还没完,流云查到的,不过是骗子遮掩真实身份的手段罢了。
可她的确救了满月一回。
满月脾气火爆,不分青红皂白冤了流云,现下打量流云神色,抿着唇,说话扭扭捏捏,蚊子飞似的声音,“流云,我,对不住。你为何不早点跟我说。”
“岂敢。”在翠平等人的掺扶下,流云站起身,“哥哥嫂子到底亲近,哪儿比得上我这种整日钻营的人,心眼子多,我在哄你哩。”
满月面色红了,这话是今日她骂的,再听一遍,只觉得浑身刺挠,不舒坦。
“我只告诉你们,她们在我身边伺候,有自个的想法,你们别以为有个身份就能委屈了她们,这话就撂这儿。”放了狠话,七姑娘警告般扫了没心肝的两人几眼。
事情一了,便散了。
*
翌日,又是南枝陪着七姑娘去请安,只是不巧,五夫人病了,又吩咐下来,这十天内,不再教后院请安。
南枝却照旧留下。
今日莲春与松露面带忧色,看账本之余还担忧五夫人,“夫人那样好的人,怎么就病了,上回夫人带咱们去寺庙里,那大师还说夫人是福寿安康的面相。”
南枝安慰了几句,左不过说些“一定会好”之类的话。紧接着,她们又来诱惑,南枝自然不肯,周旋着过了这么十几日,随后二人不再明里暗里劝她,态度也不冷不淡起来,不再姊妹称呼。
这天阴暗,莲春把厨房熬好的药倒进房里的矮松里,五夫人气色红润,还道:“过两日就叫她替我去上香,流云那都打点好了吧?”
“是,夫人定能称心如意。”
“只有她一直跌在泥地,我才如意。”五夫人眉眼浮现阴狠之色,原本打算把七姑娘身边的丫鬟都换成自己人,好掌控她。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七姑娘又去求老夫人给她寻师傅。
要是有老师教导她,她传出甚么美名,岂不是跟她那个死去的娘一样,样样压着她的女儿?那简直是拿刀割她的心!
“既一个两个都不听话,那便一起禁在青竹轩。”七姑娘是,那个南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