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见到她,似乎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尤其是阿牛,立刻冲上来大喊道:
“袁小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满满问:“你们是在等我?”又了然地笑道:“可是肚子饿了?”
阿牛正要说什么,薛以安立刻慌忙给了他一个眼色:“阿牛!”转头又克制地对满满道:“今日来的有些迟了,既然已经歇业了,就不叨扰了。”
满满摇了摇头,且不说薛家都是她的贵客,便冲着先前薛以安处处帮忙,自己都得为他开个小灶:“无碍无碍,今日本就是因为有些事耽误了才早早歇业,你们想吃些什么?快进来坐!”
薛以安有些犹豫道:“我们就不叨扰了,小娘子这么晚才回来,先歇息吧,我们明日再来便是了。”
阿牛在一旁掩饰不住地苦闷,有些哀愁地咽了咽口水,满满笑道:“无事,我自己吃也是吃,都是要做的,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阿牛立刻附和:“对呀郎君,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满满也笑着看向他,薛以安脸色绯红,慢吞吞道:“都怪阿牛这家伙嘴馋......那就辛苦小娘子了,有什么就吃什么,不必大费周章。”
进了门,兰嫂子眼尖,早就看到三人并肩而行,立刻揪着袁大哥站起来:“满满啊,我和你爹与吴嫂子说好了上她家吃酒去......”又转过头,一副惊讶的样子:
“哟,这不是薛小官人吗?真是说来惭愧,这吴嫂子与我们说了好多次了,实在不好推拒......”
薛以安立刻作揖:“大娘说笑了,原是我多有叨扰,您二位尽管去,不必顾及我。”
兰嫂子连忙道:“行,那满满就好好招待二位,别怠慢了贵客!”还朝满满挤了挤眼睛。
袁大哥也和蔼笑道:“二位好吃好喝,招待不周,多多海涵!”
满满又怎会不知他们心中所想,颇为无奈地瞪了兰嫂子一眼:“知道了。”
满满一面拎起青竹筐里两扇鲜肋排,一面招呼二人:“你们从前只吃羊肉罢?羊肉价贵,若不是客人点名要,我们自己很少买的,今日刚好剩了些猪肉,我用新鲜法子做给你们吃,一点也不腥臊,如何?”
薛以安点点头:“小娘子做什么都行,我们都吃的。”阿牛也连连点头:“吃的吃的,我不忌猪肉!”
二人眼睛盯着满满,只见她用襻膊熟练挽起袖子,在小小灶台上有如上了战场,动作行云流水,毫不含糊。满满一回头,他们又立刻低头,装作认真等待的模样,她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好奇的话就过来看便是,反正也不忙,不碍事的。”
薛以安又是一番推辞,最终在阿牛半拖半拽下颇为矜持地走进了小灶房。
只见满满拎起砍刀,刀背轻敲骨节,这刀是熟铁打的,刃口磨得薄,贴着肋条游走,软骨应声而断。寸段排骨浸入刚打起来的井水,又掺半碗隔夜淘米水,这样方能洗的更干净,只见骨缝里,淤血打着旋儿浮上来。
灶上支起双耳铁锅,满满掐两指头粗盐,裹着花椒粒在热锅里炒得噼啪响,油香在屋里炸出来。把姜块在石臼里捣成茸,连汁带渣抹在沥干的排骨上。又取出黄酒,倒半盏浇透骨肉,手指头蘸盐粒细细揉进每道肌理。青石压着陶盆腌上,等半个时辰,腥臊气早被酒盐逼得干净。
这一道“粉煎骨头”,最妙便在排骨外裹着的一层“粉”,取一粗陶钵,倒进晚稻米粉,掺半勺茱萸末。腌透的排骨滚进米粉堆,满满双手抄起骨头颠簸,米粉子簌簌钻进肉丝缝隙,裹得匀称似落层薄雪。竹笊篱捞起抖三抖,多沾的粉粒子筛回钵里。
铁锅里烧得通红,倒入白油,油香渐渐化开,冒出不少油星子,起了些许油烟,满满指尖弹粒米粉试油温,米粉子"滋啦"绽成白花。排骨贴着锅边滑下去,油面顿时腾起金边,肉香混着椒盐香冒上来,一旁的两人都咽了咽口水。满满得意眨了眨眼,手头加快,竹筷翻面,两面煎出浅黄硬壳,捞起沥在竹筛上。
待油温回落些,排骨复下锅炆炸。这回油花温吞吞地舔着骨肉,米粉壳渐渐鼓胀成琥珀色。满满抄起铜勺敲排骨,声如碎玉便是成了。最后撒把炒熟的芝麻,混着炸酥的姜粒花椒,热腾腾堆在白瓷盘里。
见二人已经眼睛都直了,满满索性用竹刀划开块肋条,米粉壳脆生生裂开,露出里头红玉似的嫩肉,热气带着酒香直往上涌。油珠子顺着骨节往下滴,在瓷盘底积成半汪金泉。
“尝一尝?”
二人各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刚刚入口,便是酥酥脆脆的壳,轻轻一咬,立刻化开,带着椒盐干脆的香味,而后便是嫩而软烂的肉,浸满了油汁和酱汁,又弹又嫩含在口中,还带着一丝醇厚酒香,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