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下过一阵零星小雨,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泥土清香。平日里热闹的公园因为这几滴雨变得安静下来。
杜深拎着猫粮走进公园,脚步不由得一顿。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那个他遍寻不得的女孩。
路灯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更加白皙,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比普通女孩大上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太远的原因,杜深感觉她的黑眼球比普通人也要大上一圈,好似一汪隐秘的深潭。
很奇怪,她盯着某处看得时候,会给人一种被大型猫科动物锁定的错觉。
大概正是因为她这种奇异的特质,公园里那群性格迥异的流浪猫像是通过驯化一般,自发地排起了一溜长队。
像是一群正在排队买饭的大学生。
简姿莲则是掌管铁勺的神,但是她的手从不会抖,每一只走到面前的小猫都能领到一大块上好的三文鱼。
杜深悬着几天的心突然就落回了实处,心情就好像过山车,瞬间从谷底越到百米高空,欢呼雀跃着。
他鬼使神差地站在了队尾,跟着小猫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她。
一步,这几天你去了哪里?
两步,有好好吃饭吗?
三步,睡得好吗?
四步,还在难过吗?
五步,那些没有回复的信息,你看过吗?
六步,为什么不理我?
七步,我很想你,想见到你。
八步,忘掉他,重新开始好不好?
九步,简姿莲,我喜欢你。
杜深终于等到最后一只毛茸茸领走了三文鱼,走到了她面前。
杜深笑着向她伸出手,问:“有我的吗?”
简姿莲抬头,把空掉的袋子放在他手上:“只有这个了。你也是没有主人的流浪野人吗?”
杜深故意委屈道,“是的,好几天没有收到消息,可能是被遗弃了。”
简姿莲双手抱在胸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她虽然坐着,姿态却仿佛比站在面前的杜深还高。
她仰着头,反而用一种居高临下地眼神看着杜深:“所以,你为什么又搞砸了相亲?”
“因为……”杜深顿了一下,在群猫“miamiamia~”吧唧嘴的声音中,罕见的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机会。
然而机会转瞬即逝。
简姿莲先开了口:“今天原本是我结婚的日子。所以前两天,我一个人回宴市,重新走了我们常走的那条路,去了他喜欢吃的那家餐厅。”
晚风轻柔地拂过她的发丝,像是也在不忍心。
杜深的喉咙像是忽然被什么酸涩难言的物质堵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空阴云翻滚,隐隐传来几声闷雷,似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简姿莲轻声道:“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面,我该好好和他告别的。”
“嗯。”杜深眼圈蓦地通红,他深吸一口气,说:“他一定会理解的。”
“也许吧,”简姿莲长叹一声,“杜深,你会继续相亲的吧?你会证明给我看的吧?”
空气里一片难言的死寂。
他想,如果我现在开口,是不是连留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简姿莲直直地盯着杜深,杜深狼狈地偏开头,几乎不敢与她对视。
对许献的愧疚和对简姿莲的感情像两股无形的力量来回撕扯着他的心。
“我都听你的。”最后,杜深哽咽着点头,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简姿莲心底也颇受触动,她原以为杜深相了几次亲会出现抵触情绪。
没想到,对方在听到会继续介绍女朋友后,居然羞涩地回避自己的视线,还一副感动得都快哭了的模样。
果然寡王其实也会觉得孤单吧?
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在这时候落下,简姿莲捂着头望了眼天空,回头就见杜深脸上落了雨。
杜深抹了把脸,快速脱下外套盖在简姿莲头上,不由分说地揽着她往自己家里跑。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衣服都湿透了。
杜深拿了身睡衣递给她:“先洗个热水澡吧,别感冒了。这身是新的你先凑合一下。”
简姿莲不想洗,就算当了几百年的神仙她也不喜欢水。但又不能当着他的面捏一个净身诀,只好别别扭扭地去了。
洗完澡,简姿莲心情更差了,头发湿乎乎地贴在背上特别难受。
杜深一怔:“怎么没吹头发?”
“嫌麻烦。”简姿莲恹恹道,其实是她更讨厌吹风机嗡嗡嗡的噪音,会吵得她耳朵疼。
杜深以为她累了,自己去拿了吹风机,拉着她坐下,给她吹头发。
简姿莲颇为不情愿,但是想到这人到处找她的样子,难得施舍了点耐性给他。
但和预想的不同,杜深的吹风机噪声很小,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划过头皮时也很舒服。
简姿莲微微眯起眼,她有些累了,脑海里却还在转着帝君那段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叫真正走出那片树林?那片林子都被人砍没了好么!又不是鬼故事,醒来发现自己还在林子里。
等等,不会吧,不会吧?
她不会真的像话本子里的那些妖怪那样,因为执念太深,自己打造了一个幻境吧?那这几百年都是假的?
想到这,简姿莲瞬间拧起眉,都没注意到杜深吹头发的动作已经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