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断山上的劫雷盘旋了十数日,终究是只闷响了几声,到底没有落下来。
万人敬仰的道荒仙尊洞府外,沈归正急得满头是汗。满山的灵气都被她用术法拘于此地,生怕和外头的浊气混了,毁了自家徒弟的境界。
“师尊——”洞府中人再沉不住气,低声唤了句自家师尊。
沈归恼了,眼下正是渡劫不成挨反噬的关键时刻,这不知轻重的丫头偏要分心,真是忒没脑子,于是又腾出手来扔出一张禁言符,高声呵道:“噤声!”
洞府内瞬间安静,不再有话。
约莫两三个昼夜过去,妄断山上暴动的灵力逐渐平息,沈归才长舒一口气,拂袖一挥解开护山结界,然后自个儿到廊下寻了个地方坐下。
不多时,洞府内徐徐走出一名修士。修士来到沈归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师尊为徒儿护法。”
沈归抬手阻拦,没好气道:“不敢,你是我师尊。”
虞无渊:“……”
“呵,现在知道闭嘴了?前两天灵力暴走快要走火入魔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当时情况多凶险你不知道?你就非要分那个心?”
“我是怕师尊……”虞无渊抬头辩解道。
“怕我?怕我什么?怕我给你护法护死了么?”沈归翻了个白眼,“你这丫头真是忒笨忒犟忒自视甚高!老娘我虽然现在境界已经不如你了,但好歹比你多活了一千多岁,砍过的妖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保命的招儿多的是,哪儿那么容易死?”
“……徒儿知错了。”
“虞无渊啊虞无渊,你要是真知错就好了!唉!”沈归狠叹一声,愤愤从竹椅上起来,继续喋喋不休地教训道,“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不肯让我知道,就连渡劫期飞升这么大的事也是!你这孩子,怎么就成了个闷葫芦呢?这次若非我及时赶到,你怕是要弃了仙途改入魔道了!”
“师尊莫怪,徒儿真的知错了……”虞无渊第一次见沈归发这么大火,纵使活了千年还是慌了神,便直直跪了下去,一身的天青衣袍挂在薄骨上,显得人更加瘦削伶仃。
沈归一向是疼她的,见人真的跪下了,心中一口气堵得不行,那些盘算了许久的尖酸刻薄话全都被吞进腹里,最后说出口的就剩了那半句:“罢了。”
两人一阵无言,虞无渊就这样跪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沈归心软了,捏了捏眉心,“起来吧起来吧,都是已经被人以尊相称的人了。”
虞无渊起身,又在沈归面前站成了个哑巴。
解释的话在舌尖滚了好几遭,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像她这样的人,少年时期天纵奇才,别人刚过了练气她就已经结丹了,到后面境界更是如春笋般窜得飞快,待到五百岁时,已经是天下所有修士崇敬的“道荒仙尊”了。所有人都在讲,虞无渊定是这万年来第一个千岁就飞升成神的修士。于是她千年来一面享受无边的崇敬与注视,一面在自己山头闷声修炼,终于不负众望,在七百岁时一脚踏入渡劫期。
偏偏就是这渡劫期,足足拖了她三百年。
她一身的天赋似乎已经在那七百年间消耗殆尽,以至于她这后三百年长进全无,任凭她怎么努力都不见成效,久而久之,那前七百年里养成的矜傲已经成了一种诅咒,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这个外表光鲜的天之骄子。她憋着一口恶气,不见人,不多言,拼尽全力地想要突破瓶颈,到最后扰得灵台不明心境大乱,灵力暴走了也不管不顾,硬生生引来了飞升的劫雷。
然而天道劫雷始终没有认可她。
虞无渊这边纠结着犯拧,沈归已经把这呆丫头的心思摸了个通透。总归是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当师尊和当娘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怎么会不懂自家孩子的心事?只怪她早些年终日闭关养伤,这些年又只顾着游历四方闲云野鹤,忘记了宗门里还有个徒弟要教。
眼前人空活了千岁,但说到底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独自在妄断山苦修多年,少了与外人接触,性格难免极端偏激。
但至少没有要杀人放火不是吗?沈归抚了抚胸口,忽然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庆幸。
“真是话越来越少了。祖师爷说的没错,你就是欠历练。”
“师尊说得是。”又是聪慧如虞无渊,她敏锐地嗅到沈归话里的一丝机缘,嘴上点头称是,眼睛却微不可察地亮了些许。
沈归笑了,示意虞无渊在一旁坐下,道:“方才你跪的那些,算是罚过了,就不再叫你抄经了。你罚跪时我分了缕灵识去群仙林,去祖师爷那儿替你瞧了命簿。”
“命簿?”